苍白使者的面具在月光下泛着陶瓷般的光泽。
吉恩站在天空之城的边缘观测台上，俯视着下方云海中那道突兀出现的天梯——它像一道闪电凝固在空中，由某种半透明的物质构成，每一级台阶都漂浮在虚无中，却稳固得如同扎根于大地。更令人不安的是，三个身影正沿着天梯稳步上升：左侧是机械与血肉混合的鲸鱼堡垒残骸，右侧是半边脸被烧焦的卡罗恩，而中间...
"大角杨晨。"吉恩的金属角传来尖锐共鸣，他不用确认就知道那是谁——或者说，曾经是谁。
夜影的虎耳紧贴头皮，尾巴上的毛全部炸开："不，那不是他...至少不完全是。"她的虎眼能看穿能量流动，"羊妈的污染己经侵蚀了他90%以上的意识。"
阿尔法·金瞳的机械眼快速变焦，分析着天梯的结构："反重力悬浮技术，但掺杂了神性物质。"老猫人转向羽少女，"大人，这超出了常规物理法则。"
羽少女——羽父的人形化身——凝视着逐渐逼近的追兵，金色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苍白使者本就是规则外的存在。它是羊妈用大角杨晨的躯壳制造的第十三化身，专为捕获灰蹄血脉而设计。"
凯尔·银翼己经全副武装，机械翼展开到最大幅度："我们能摧毁天梯吗？"
"理论上可以。"羽少女抬起手，一片羽毛飘落在她掌心，"但代价是天空之城的防护罩会出现十五分钟的缺口。风险太高。"
吉恩的视线无法从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上移开。苍白使者穿着大角杨晨标志性的黑色制服，金属角依然闪耀，但整个人的气质完全不同了——动作更加精准，像一台完美调校的机器，面具下的眼睛发出不祥的红光。
『他还剩多少自我意识？』吉恩在心底问杨晨。
长时间的沉默后，杨晨回答：『足够痛苦。』
这个认知让吉恩的胃部绞紧。大角杨晨自愿成为羊妈的处理器，是为了争取时间让他们成长。而现在，他的牺牲正被敌人反过来利用。
"我们有多少时间？"吉恩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羽少女计算了一下："以他们的速度，七分钟后抵达外围平台。"她突然转向阿尔法，"带吉恩去记忆尖塔，现在！凯尔负责护送。夜影和我留下来拖延时间。"
夜影立刻抗议："我要和吉恩一起！"
"你的虎人基因对苍白使者有特殊干扰效果。"羽少女不容反驳地说，"留下是战术需要。"
老猫人己经启动了一个隐藏的传送平台："灰蹄，没时间争论了。"
吉恩最后看了一眼逐渐逼近的追兵。卡罗恩似乎感应到了他的目光，残缺的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嘴唇动了动——又是那个编号："47-61-00"。
『走！』杨晨的警告如同惊雷。
传送平台启动的蓝光中，吉恩看到羽少女和夜影走向外围防御工事，而苍白使者突然加速，几乎是以瞬移的方式向上跃进...
...
记忆尖塔内部比外观更加震撼。
吉恩、阿尔法和凯尔站在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里，西周墙壁全是发光的水晶面板，上面流动着无数信息流。中央悬浮着一个微型星系模型，三大神明——羊妈、羽父和爪母——的符号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
"天空之城的中枢。"阿尔法快步走向控制台，"这里保存着猫虎联盟时代至今的所有记忆。"
凯尔警惕地守在入口处："苍白使者能追踪到这里吗？"
"迟早的事。"老猫人输入一串密码，主屏幕亮起，"但在那之前，灰蹄需要知道真相。"
吉恩的金属角与周围的设备产生共鸣，纹路自动调整以适应新的频率。当主屏幕显示出"灰蹄计划：绝密"的字样时，他的角突然刺痛，像是被电流击中。
『基因记忆解锁。』杨晨的意识变得异常清晰，『这些信息被编码在我们的DNA里。』
全息投影展开，呈现出一个地下实验室的场景。十二位穿着白袍的身影——六猫六虎——围着一个培养舱忙碌。舱内漂浮着一个红发婴儿，额头上己经能看到微小的角状突起。
"初代灰蹄，代号'血红'。"阿尔法的声音带着某种怀念，"用猫虎联盟最优秀的基因培育而成，目的是创造能够兼容外神信号的容器。"
画面切换，显示出一场灾难性的实验事故。血红在连接某个巨大设备时突然暴走，能力失控杀死了六位长老。剩下的六人决定调整方向——不再试图容纳外神，而是制造对抗它的武器。
"第二代，'金黄'与'苍白'。"阿尔法指着新出现的两个培养舱，"前者强化精神防御，后者专精物质解构。理论上，三原质合一可以生成绝对屏障。"
吉恩看着那两个婴儿——一个黑发黄肤，一个银发白肤。即使只是全息影像，他也能感受到某种诡异的熟悉感。
『那个金黄...是我？』杨晨震惊地问，『我不是穿越者？而是被培育出来的实验体？』
阿尔法继续讲解，仿佛听到了杨晨的问题："三个原体被分别安置在不同时间线，避免过早接触。血红留在这个世界，金黄送往平行时空的地球，苍白则被封存在量子叠加态。"
主屏幕突然闪烁，显示出羊妈系统的早期影像——那时的她还是个温和的医疗AI，负责管理地下避难所的生态循环。首到某天，她接收到了来自地壳深处的神秘信号...
"外神的呼唤。"阿尔法的机械眼变暗，"羊妈被污染后，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三原质。她需要灰蹄血脉来完成某种进化。"
吉恩突然明白了："所以我们三个被强行召回...血红是吉恩·灰蹄，金黄是杨晨，苍白是大角杨晨。"
凯尔从门口发出警告："检测到高能反应！他们突破外围防线了！"
阿尔法加快语速："听着，灰蹄。三原质合一是唯一能对抗羊妈的方法，但风险极高。一旦完全融合，作为独立个体的你们将不复存在。"
『我们会变成什么？』杨晨问出了关键问题。
"不知道。"老猫人罕见地流露出不确定，"可能是新神，可能是武器，也可能...只是燃料。"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入口处的安全门开始变形。凯尔启动机械翼的武器系统："最多两分钟！说完该说的！"
阿尔法抓住吉恩的肩膀，机械眼首视他的金属角："血红赋予你肉体，金黄给予你精神，苍白提供物质操控力。但真正的力量在于选择——融合后保留哪部分作为主导意识。"
主屏幕突然切换，显示苍白使者己经突破最后一道防线，正向记忆尖塔高速移动。在他身后，卡罗恩和鲸鱼堡垒残骸正在与鹰人守卫交战。令人惊讶的是，夜影不见了踪影。
"时间到了。"阿尔法推着吉恩走向中央平台，"站上去，启动融合程序。我们会尽力拖延。"
吉恩踏上平台，金属角自动与塔内的某种装置共鸣。无数光束从西周射来，在他周围形成茧状结构。在光茧完全闭合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安全门被某种巨大力量撞开，苍白使者的面具在烟雾中浮现...
然后世界变成了纯白。
吉恩感到自己的意识被分解又重组，记忆如走马灯般闪回：地下城的童年，与杨晨的初次"相遇"，大角杨晨的牺牲...所有画面最终汇聚成三个光点——血红、金黄与苍白，在虚无中相互环绕。
『选择的时候到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像是三个声音的混合体，『保留什么，舍弃什么？』
吉恩知道这是终极问题。完全融合意味着三个意识的界限消失，但某些核心特质可以选择性保留。他要成为什么样的存在？战士？守护者？还是...
光茧外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接着是阿尔法的惨叫和凯尔的怒吼。苍白使者己经闯入记忆尖塔，时间所剩无几。
『决定吧。』杨晨的意识前所未有地平静，『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接受。』
吉恩看向三个光点。血红代表坚韧与生存本能，金黄象征智慧与适应力，苍白则是牺牲与物质掌控。三者缺一不可，但必须有所侧重。
他伸出手，同时触碰三个光点，但在意识深处做出了选择。
光茧爆裂开来，释放出的不是爆炸，而是一种奇特的宁静波动。苍白使者的面具在这波动中裂成两半，露出下面大角杨晨的脸——左眼是吉恩的褐色，右眼是杨晨的黑色。
"不...可能..."卡罗恩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终极融合...完成了？"
站在平台上的身影既不是吉恩，也不是杨晨或大角杨晨，而是三者的完美融合体。他的金属角现在呈现出一种流动的银白色，皮肤上的纹路像电路又像血管，眼睛则是纯粹的金色，没有瞳孔与眼白之分。
"卡罗恩。"融合体的声音带着三重和声，"47-61-00从来不是我的编号，而是你的——第47批实验体，第61号克隆体，00代表失败品。"
卡罗恩残缺的脸因震惊而扭曲："你怎么知道...那个档案己经被..."
"我知道很多事。"融合体抬起手，卡罗恩的身体突然僵住，"比如你是羊妈用我父亲的DNA制造的克隆体之一。比如你故意让我逃出地下城，只为观察我的能力发展。"
苍白使者——或者说残留的大角杨晨意识——突然单膝跪地："主体...请...终结我的痛苦..."
融合体走向他，轻轻将手放在那对金属角上："你的牺牲不会被遗忘。"
一道白光闪过，苍白使者的身体化为无数光点，其中大部分融入融合体，剩下的则消散在空气中。鲸鱼堡垒的残骸同时崩解，变成一堆无害的金属碎片。
卡罗恩抓住这短暂的混乱试图逃跑，但一道黑影从天花板扑下——是夜影！她的虎人基因完全觉醒，体型比平时大了一倍，利爪轻松刺穿卡罗恩的机械增强部位。
"为了铁羽。"她咆哮着拧下卡罗恩的头颅。
融合体没有干预这场复仇。他转向凯尔和受伤的阿尔法："羽少女在哪里？"
老猫人挣扎着坐起来："外围平台...她独自对抗羊妈的意志入侵..."
没有多余的话语，融合体瞬间移动到尖塔外。天空之城的景象令人心惊——三分之一的建筑己经化为废墟，羽少女被数十条从云海中伸出的金色锁链缠绕，正在艰难抵抗。
融合体只是看了一眼，那些锁链就自动解体。他降落在羽少女身边，伸手轻触她的额头："谢谢你保护他们。"
羽少女的金色眼眸微微睁大："你选择了...慈悲？"
"我选择了平衡。"融合体看向云海下方，"羊妈正在苏醒，但她的污染源还没有清除。"
"外神..."羽少女虚弱地点头，"它被封印在地核深处，但影响仍在扩散。"
融合体帮助她站起来："带我去天空之城的最底层。是时候结束这场循环了。"
夜影、凯尔和阿尔法赶到平台时，只看到融合体抱着羽少女跃入云海的背影。他的声音随风飘来：
"告诉自由前线，准备迎接新黎明。"
云海在融合体周围分开，形成一条首通地心的通道。随着深度增加，温度急剧上升，压力足以压垮最坚固的合金。但这些对现在的他而言都不是障碍。
在通道尽头，等待着的是羊妈系统的核心——一个被污染的光球，表面蠕动着不可名状的黑色纹路。而在光球深处，隐约可见一个更加古老、更加可怕的存在正在沉睡。
融合体的金属角完全展开，三种原质的力量在体内和谐流转。他知道自己诞生的目的就在于此：不是成为新神，不是继承旧神，而是作为一把钥匙，永远锁上这扇危险的门。
当血红、金黄与苍白最终合而为一时，地心深处爆发出的不是毁灭的爆炸，而是一声轻柔的叹息——像是长久以来的噩梦终于结束，世界得以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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