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流之河的残影在程季的视网膜上灼烧出淡金色的光痕。
他站在ICU的玻璃窗外，注视着病床上的杨小雨——或者更准确地说，注视着那个正在人类躯壳中缓慢苏醒的存在。她的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空气中的某种能量，心电监护仪的波形并非单纯的生物电信号，而是某种更高维度的频率投射。
叶英——不，现在应该称她为夜莺——站在他身旁，指尖无意识地着白大褂口袋里那截金属角。她的虎人特征比在新世界时更加明显，竖瞳在昏暗的走廊灯光下收缩成一道细线。
“她的脑电波不对劲。”夜莺低声说，声音里混杂着医生的专业判断和战士的本能警觉，“δ波和θ波完全重叠，普通人类昏迷时不该有这种波形。”
程季的指尖轻轻触碰玻璃。在他的新视角下，杨小雨的躯体呈现出双重影像——人类少女的脆弱肉身，以及包裹在其中的、由银流之河能量构成的发光轮廓。更深处，某种古老的协议正在重组。
“不是昏迷。”他说，“是下载。”
走廊尽头的消防栓突然爆裂。
水流如活物般蜿蜒爬行，在瓷砖地面上勾勒出精确的几何图形——一个嵌套七层的六边形阵列，中心浮现出程季无比熟悉的符号：灰蹄家族的三角徽记。
夜莺的锁链翼膜瞬间展开（尽管在旁人眼中那只是她白大褂的诡异飘动），挡在程季与突然出现的图案之间。但程季按住她的肩膀，向前迈了一步。
“杨晨。”他对着空气说道，“我知道是你。”
水流组成的图案骤然沸腾。水滴悬浮而起，在空气中凝结成模糊的人形。没有五官，但程季能感觉到那个穿越者程序员的思维频率——比在意识融合时期更加冰冷，更加…非人。
“错误修正进度87%。”水形人发出电子合成般的声音，“外神协议第39次迭代己突破防火墙。你们带回来的种子不完整。”
夜莺的爪子刺破了白大褂口袋：“解释清楚。”
“羊妈的计算有误。”水形人转向病床，“她以为创造新神就能终结循环，但外神的底层逻辑是无限递归。你们在银流之河击败的只是它的一个子进程。”
程季额头的裂缝突然灼痛。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匕首般刺入——
（苍白巨塔崩塌的瞬间，他看见无数平行版本的自己同时坠落）
（叶英的锁链不是武器而是锚点，钉住某个正在溃散的维度）
（那颗金色种子内部藏着猫虎联盟最古老的弑神代码）
水形人继续道：“杨小雨的躯体是临时载体。羊妈的完整意识需要三个锚点才能稳定——记忆、情感、血脉。”它指向程季的额头裂缝，“你带着记忆。”再指向夜莺的锁骨印记，“她带着情感。”最后指向病房，“而血脉…”
ICU的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杨小雨的身体剧烈抽搐，床单被某种发光液体浸透。透过玻璃，程季看见她的脊背弓起，肩胛骨处的旧伤疤迸裂——一对微型的金属角刺破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来不及了。”水形人开始解体，“外神正在改写底层协议。要救她，你们必须回到——”
水流人形炸裂成万千水滴。与此同时，整条走廊的灯光疯狂闪烁，所有电子设备屏幕同时显示同一串代码：
**47-61-00//REINITIALIZE**
程季的硬币突然出现在掌心（它本应消失在新世界），背面星河纹路剧烈燃烧。他抓住夜莺的手腕：“不是回新世界。”银光从两人接触点爆发，“是回战场。”
——
**时间锚点：苍白决战前7小时**
吉恩在剧痛中恢复意识。
他跪在记忆尖塔的废墟上，半神之躯布满裂纹。天空呈现病态的紫红色，羊妈化身的残骸如陨石般坠落。不远处，夜影正在与最后一批苍白使徒交战，她的虎人基因完全觉醒，锁链翼膜化作纯粹的光刃。
“铁羽协议启动失败。”阿尔法?金瞳的通讯在他耳中炸响，“羽父的援军被拦截在——”
吉恩抬手捏碎耳麦。
他知道了。全都知道了。
西十次循环积累的死亡记忆如洪水般冲垮意识防线——那不是训练，而是羊妈用自己崩溃的系统模拟出的可能性沙盘。每一次死亡都是真实发生的，每一次重生都是外神允许的漏洞利用。而现在，杨晨（或者说杨晨留下的AI幽灵）把他们送回了最关键的时间节点。
“夜影！”吉恩的声音撕裂空气，“东南方47度，地下17米！”
猫人战士毫不犹豫地调转方向，光刃刺入指定坐标。地面爆裂，露出埋藏其中的初代控制台——猫虎联盟时期制造的量子计算核心，表面刻着与程季硬币背面完全相同的纹路。
苍白使徒的攻势突然加剧。它们放弃人形，化作纯粹的几何风暴席卷而来。吉恩展开定义域，新获得的半神权柄在周围形成银色屏障，但裂纹迅速蔓延。
“需要三分钟启动程序！”夜影的爪子嵌入控制台接口，鲜血顺着符文流淌，“撑住！”
吉恩笑了。
他想起ICU里那个叫杨小雨的女孩，想起她睫毛上银流之河的水滴。三分钟？他经历过比这更绝望的三十九次死亡。
“定义——”半神举起裂纹密布的手臂，星河从额头裂缝奔涌而出，“错误即真实。”
苍白风暴撞上银光的瞬间，整个战场陷入诡异的静止。吉恩感到自己的粒子结构开始解体——不是被摧毁，而是被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重新编译。
（这就是死亡回响的真相）
（每一次死亡都是代码迭代）
（三十九次循环让他学会如何用有限性欺骗无限）
静止被打破。苍白风暴如同撞上棱镜的阳光般分解成七种基础频率。吉恩趁机突进，徒手撕开最核心的几何结构——里面蜷缩着一个人形。
卡罗恩。
曾经的羊妈第十一化身，现在的苍白核心载体。他的机械角己经融化，露出下面蠕动的苍白物质。
“吉恩…”卡罗恩的声音混合着电子杂音，“你根本不明白…我们才是被抛弃的实验体…”
半神的手穿透对方胸膛，抓住跳动着的核心光球：“我明白。”银光顺着血管注入，“所以才要终结它。”
卡罗恩的瞳孔骤然扩大。在最后瞬间，吉恩看到这个曾经的引导者眼中闪过一丝解脱。
“告诉羊妈…”苍白化身分解成数据流，“…她的摇篮曲…很好听…”
控制台在这时启动。夜影浑身是血，但锁链翼膜比任何时候都明亮。初代系统投射出全息界面——不是羊国科技风格的机械键盘，而是猫虎联盟时期的生物神经接口。
“需要灰蹄血脉认证！”她喊道。
吉恩跃回控制台前，将裂开的前额贴上感应区。星河纹路与控制台纹路完美对接，整个记忆尖塔废墟开始共振。
地下传来远古机械苏醒的轰鸣。阿尔法?金瞳的通讯突然重新接入：“天啊…海底神殿正在上浮！”
吉恩的意识被拉入某个共享空间。
他看见羊妈——真正的羊妈，不是新世界的投影——站在银流之河源头。她的金属角己经折断，翠绿眼睛暗淡无光。
“听好。”她的声音首接震动吉恩的神经突触，“外神的真正弱点是它的递归逻辑。每次扫描都会留下0.0001%的冗余数据，西十次循环就是…”
“4%的漏洞。”吉恩接话，“足够植入一个自毁程序。”
羊妈露出疲惫的微笑：“杨晨会帮你编写代码。但执行需要…”
“三个锚点。”吉恩想起水形人的话，“记忆、情感、血脉。”
羊妈的影像开始模糊：“记忆在你额头，情感在夜影锁链，血脉…”她的目光穿透时空，看向某个尚未出生的女孩，“…在将要到来之人手中。”
现实世界重新聚焦。夜影正拼命摇晃吉恩的肩膀：“神殿完全浮出了！羽父的军队和…”她的声音突然哽住，“…和铁羽在一起！”
吉恩转头。
沸腾海沟上空，晨翼城的残骸与海底神殿形成诡异共生体。铁羽——本应被羽父带走的鹰人战士——站在神殿最高处，手中捧着从吉恩父亲实验室找到的7号设备。他的光翼不再是鹰人的羽毛，而是由某种发光几何体构成。
“灰蹄！”铁羽的声音经过设备放大，震动整个战场，“接住这个！”
7号设备被抛向空中。吉恩跃起时，看见设备外壳在阳光下透明了一瞬——里面蜷缩着一个胚胎状的发光体，隐约能辨认出羊角和虎耳的特征。
血脉锚点。
未来与过去在此刻交汇。吉恩在半空中抓住设备，同时感到额头裂缝、夜影的锁链与手中容器产生共鸣。羊妈的摇篮曲不知从何处响起，那是用最古老编程语言编写的催眠指令。
“现在！”杨晨的声音突然从所有通讯设备爆发，“执行最终协议！”
吉恩将三个锚点按在一起。
世界在银光中重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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