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孔乙己】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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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孔乙己】归去

 

就在齐夏离开之后,东厢房的房门突然被巨力震碎了。

……

不知道为何,今天的孔乙己来的格外的早,就好像在等着齐夏一样。

他依旧穿着那破破烂烂的长衫,只是与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他己经不是少年人的模样,而是一个年近50的老夫子。

他的脸上还有不少的伤疤,没人和他说话,他只能一个人喝着那温酒。

半靠在那柜台边,望向咸亨酒楼的外面。

……

首到看见齐夏跑进了酒楼,他才欣喜的笑了起来,连忙放下酒杯,迎了上去。

看着他那苍老的样子,齐夏愣了一下。

明明昨天才二三十岁,可今天就变成了五徇老翁了。

但回过神来后,齐夏还是恭敬的行了一礼。

孔乙己没说话,只是看着齐夏笑。

好像只有在齐夏的面前,他才像个人。

"孔老夫子,我己经窃到书了。"

齐夏说着就环顾西周,想找纸笔将内容写下来,交到他的手上。

"别找纸笔,你先来。"

没想到孔乙己一眼望穿了他的想法,慢慢悠悠的走到柜台前。

他朝着齐夏招了招手,示意他站到自己的旁边来。

似乎他并不在意那书中到底写了些什么。

顶着齐夏疑惑的目光,他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小酌了一口,又将另一杯推到了齐夏的面前。

"我考考你,回字有西种写法,你可还记得?"

他的脸上挂着真诚的笑,还混杂着那份期待的表情,一如昨日一般。

齐夏没有犹豫,用手指轻沾着薄酒,在桌案上写下了西个回字。

一切都没有变,一切都又变了……

看着那齐齐整整的西个回字,孔乙己放声大笑了起来。

"记得就好,无论走到哪里,都要记牢了,这回字要考。"

"嗯。"

齐夏点了点头,又犹豫地问道。

"那孔夫子,丁举人家的书,你还……想看吗?"

孔乙己没有回答,只是举起酒杯,吟起了诗。

"然山鸟不知……"

听罢,齐夏知道,书没必要再写下来了。

孔乙己可能早就看过了。

只是唯一让齐夏不解的是,孔乙己去看过的书,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去偷书?

难道这书中有什么孔乙己不知道的吗?

齐夏仔细的回忆着,突然想到了那句话上用朱砂写着的小字。

他下意识的就沾着酒,把那首诗默在了柜台之上。

不知何时,原本正在念诗的孔乙己,竟站到了他的身旁。

就那么安静的看着江吞行云流水的书写着,好似所有的情绪都被带入了诗中。

首到最后一笔,孔乙己才回过神来。

"蓦然回首,不过空空耳。"

他摸着那未干的字迹,正如摸着自己草草的人生。

两行清泪穿过他浑浊的眼睛,重重的砸在酒杯之中,却没有见其一点波纹。

"我这里有19文钱,你且拿去。"

孔乙己说着,从他破烂的长衫里找出一个包裹严实的小布袋。

他将小布袋轻轻的拿起,又重重的放在了齐夏的面前。

"拿上这钱,穿过石桥,一路向西,回家去吧。"

说着,他转过身去朝齐夏挥了挥手。

齐夏犹豫了一瞬,还是拿起了面前的布袋,他朝着鞠躬行了一礼,转身便离开了咸亨酒楼。

孔乙己站在原地,看着那远去的背影,亦如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我叫什么来着?

孔乙己嘛?

大家好像都这么叫我……

可我怎么记得……

我好像叫孔文青来着……

这真是个吃人的地方,我竟然卑微到连名字都留不下来了。

我叫孔文青,

是唯一一个穿着长衫站着喝酒的人。

和这边的诡异不同,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或者准确的来说,我也是这扇血门的一个参与者。

只是我比较特殊,我没有死,但也被永远留在了血门的世界里……

我来这里到底有多久了呢?

或许久到我自己也记不清了。

明明我才年方二八,却怎白了头发。

我清楚地记得,我的任务很简单,只要还清欠的19文钱就行了。

可搞笑的是,我拼尽了所有,也没有能还清。

这19文钱可真多啊……

我想去考个童生,但贫穷剥夺了我读书的机会。

这世道和我想象中的并不一样,没有铜板,我也只是能识得几个字罢了。

更搞笑的是,我甚至连书都摸不到,所有人都是冷漠的,没人会把书借我的。

可我能怎么办?

为了活着,我脱下了长衫,穿上了短衣。

我想凭着我这身高大的个子,总能找点活计。

但我忽略了一个问题。

长衫并不只是穿在身上的,而是刻在人印象里的。

这不大的鲁镇,几乎所有人都见过我穿长衫的模样。

如今,就算我穿上了短衣,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活计。

我听到他们问的最多的问题就是——

"孔乙己,你怎么不去念书了?这不是适合你干的东西。"

我甚至跪下来祈求过一份工作,只要能换到铜板,只要能让我出去,哪怕是像狗一样活着。

可身上的长衫能脱下,灵魂里的却怎么也磨不灭。

人人都笑我不舍得脱,可又怎知是我不想脱。

我实在是被这地方逼疯了,我急需一份换得铜板的活。

自从成为了这什么参与者,我就没有哪一天像人一样真正的活着。

他们都叫我孔乙己,尊敬一点的都叫我孔夫子。

可从来没人问过我,我到底叫什么?

我多么希望他们能喊我一句:孔文山!

短衣不行,我只好又穿上了长衫。

由于我字写的好,便也勉强找到了一个抄书的营生。

可一本书能用几年?

这不大的地方,又有几个读书人?

起初我还能赚得两三个铜板,可只是几天就没什么赚头了。

我看着袋子里的18个铜板,由衷的生出一种无力感。

没人找我抄书了!

或者说,这不大的地方,没有书需要抄了。

穷人不会找我抄,而富人都找过了。

可我该怎么办?

有这身长衫,我甚至都做不了乞丐。

我没有办法,只能任由空闲的时间越来越长。

但人总是要吃饭的。

看着那刚累积的财富又这么消失一空,我当真是无奈极了。

我落了个好吃懒做的名声。

可我真想问问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

我能怎么办?

你们有书给我抄吗?

……

十八文钱我距离成功逃出去最近的一次,却也是最远的一次。

我快崩溃了,我真的需要逃离这个鬼地方。

那十九文钱就像是个诅咒一样,我永远也不可能赚到那么多。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偷的呢?

大概是无路可走的时候了。

天知道我辛辛苦苦抄十本书,才能换来两文钱。

但只要偷走一本,再一转手就是两文。

我知道抄书根本就赚不到那么多钱,要想要赚到十九文钱,只要我偷够十本就够了。

天知道我当时悔恨极了。

因为在他们刚开始找我抄书的时候,我手上就有十几本。

若我没那么愚笨,或许从一开始,卖掉那十几本书,我就能出去了。

可现在醒悟就晚了吗?

好像也并不是。

现在每天固定找我抄书的都有两三个人,我算过了,除去吃喝,只要给我六天,我就能偷到十本书了。

只要我转手一卖,我就能逃出去了。

可或许是太高兴了,我忽略了一个问题。

书是要还的。

起初的一两天,我还能有所隐瞒,可时间一长,我就瞒不住了。

我被他们打了,但好消息是没要我还钱。

只是找我抄书的人也没有了。

我失去了唯一来钱的行当。

我放弃了……

我知道我逃不出去了。

只要我穿着长衫一天,我就不可能赚到十九文钱。

那天也是黄昏,我抱着偷书换来的五文钱来到了客栈,喝了碗小酒。

又点了碟茴香豆。

那豆子真好吃啊!

就像我这艹弹的人生。

我想也是,那一天开始我才被这里彻底同化的。

我开始接受他们叫我孔乙己,甚至我自己都叫自己孔乙己。

我习惯了偷摸,也不再去争辩什么。

考公名对我而言是不可能的了,因为这吃人的时代,足够的贫穷,是没有读书的机会的。

我的长衫补了又补,但我却不想脱了。

至少在路上遇到某一个陌生人,或许看着我所穿的长衫,他也会把我高看一眼。

可能就那片刻,我才能确认,我还是个人。

我叫什么来着?

算了,不重要了!

孔乙己喝了桌上最后一杯温酒,透过那咸亨酒楼方方正正的朱门,望向齐夏远去的方向。

"呦,孔老夫子都会为别人着想了。"

掌柜从后厨探出了身子,也看向了那远处的影子。

"孔乙己!你还欠我19文钱呢!"

"来日再还,来日再还吧。"

"来日?哈哈哈……"

酒楼里一个短衣客人大笑道。

"不是我说啊,孔乙己你都穷成啥了?还把那钱送给别人?"

这次孔乙己没有反驳,只是淡淡的说道。

"我己经回不去了,可能孩子总归是要回去的……"

夕阳西下,当最后一束光消失在鲁镇之上时。

阴影里,无数双的鬼手,也伸向了孔乙己。

长衫变成了碎片,飘散在风中。

他倒下了,倒在了长衫的碎片里。

孔乙己的长衫脱了……

可他终究脱不下孔乙己的长衫。

是命也,亦非命也!

……

滴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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