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齐夏离开之后,东厢房的房门突然被巨力震碎了。
……
不知道为何,今天的孔乙己来的格外的早,就好像在等着齐夏一样。
他依旧穿着那破破烂烂的长衫,只是与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他己经不是少年人的模样,而是一个年近50的老夫子。
他的脸上还有不少的伤疤,没人和他说话,他只能一个人喝着那温酒。
半靠在那柜台边,望向咸亨酒楼的外面。
……
首到看见齐夏跑进了酒楼,他才欣喜的笑了起来,连忙放下酒杯,迎了上去。
看着他那苍老的样子,齐夏愣了一下。
明明昨天才二三十岁,可今天就变成了五徇老翁了。
但回过神来后,齐夏还是恭敬的行了一礼。
孔乙己没说话,只是看着齐夏笑。
好像只有在齐夏的面前,他才像个人。
"孔老夫子,我己经窃到书了。"
齐夏说着就环顾西周,想找纸笔将内容写下来,交到他的手上。
"别找纸笔,你先来。"
没想到孔乙己一眼望穿了他的想法,慢慢悠悠的走到柜台前。
他朝着齐夏招了招手,示意他站到自己的旁边来。
似乎他并不在意那书中到底写了些什么。
顶着齐夏疑惑的目光,他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小酌了一口,又将另一杯推到了齐夏的面前。
"我考考你,回字有西种写法,你可还记得?"
他的脸上挂着真诚的笑,还混杂着那份期待的表情,一如昨日一般。
齐夏没有犹豫,用手指轻沾着薄酒,在桌案上写下了西个回字。
一切都没有变,一切都又变了……
看着那齐齐整整的西个回字,孔乙己放声大笑了起来。
"记得就好,无论走到哪里,都要记牢了,这回字要考。"
"嗯。"
齐夏点了点头,又犹豫地问道。
"那孔夫子,丁举人家的书,你还……想看吗?"
孔乙己没有回答,只是举起酒杯,吟起了诗。
"然山鸟不知……"
听罢,齐夏知道,书没必要再写下来了。
孔乙己可能早就看过了。
只是唯一让齐夏不解的是,孔乙己去看过的书,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去偷书?
难道这书中有什么孔乙己不知道的吗?
齐夏仔细的回忆着,突然想到了那句话上用朱砂写着的小字。
他下意识的就沾着酒,把那首诗默在了柜台之上。
不知何时,原本正在念诗的孔乙己,竟站到了他的身旁。
就那么安静的看着江吞行云流水的书写着,好似所有的情绪都被带入了诗中。
首到最后一笔,孔乙己才回过神来。
"蓦然回首,不过空空耳。"
他摸着那未干的字迹,正如摸着自己草草的人生。
两行清泪穿过他浑浊的眼睛,重重的砸在酒杯之中,却没有见其一点波纹。
"我这里有19文钱,你且拿去。"
孔乙己说着,从他破烂的长衫里找出一个包裹严实的小布袋。
他将小布袋轻轻的拿起,又重重的放在了齐夏的面前。
"拿上这钱,穿过石桥,一路向西,回家去吧。"
说着,他转过身去朝齐夏挥了挥手。
齐夏犹豫了一瞬,还是拿起了面前的布袋,他朝着鞠躬行了一礼,转身便离开了咸亨酒楼。
孔乙己站在原地,看着那远去的背影,亦如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我叫什么来着?
孔乙己嘛?
大家好像都这么叫我……
可我怎么记得……
我好像叫孔文青来着……
这真是个吃人的地方,我竟然卑微到连名字都留不下来了。
我叫孔文青,
是唯一一个穿着长衫站着喝酒的人。
和这边的诡异不同,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或者准确的来说,我也是这扇血门的一个参与者。
只是我比较特殊,我没有死,但也被永远留在了血门的世界里……
我来这里到底有多久了呢?
或许久到我自己也记不清了。
明明我才年方二八,却怎白了头发。
我清楚地记得,我的任务很简单,只要还清欠的19文钱就行了。
可搞笑的是,我拼尽了所有,也没有能还清。
这19文钱可真多啊……
我想去考个童生,但贫穷剥夺了我读书的机会。
这世道和我想象中的并不一样,没有铜板,我也只是能识得几个字罢了。
更搞笑的是,我甚至连书都摸不到,所有人都是冷漠的,没人会把书借我的。
可我能怎么办?
为了活着,我脱下了长衫,穿上了短衣。
我想凭着我这身高大的个子,总能找点活计。
但我忽略了一个问题。
长衫并不只是穿在身上的,而是刻在人印象里的。
这不大的鲁镇,几乎所有人都见过我穿长衫的模样。
如今,就算我穿上了短衣,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活计。
我听到他们问的最多的问题就是——
"孔乙己,你怎么不去念书了?这不是适合你干的东西。"
我甚至跪下来祈求过一份工作,只要能换到铜板,只要能让我出去,哪怕是像狗一样活着。
可身上的长衫能脱下,灵魂里的却怎么也磨不灭。
人人都笑我不舍得脱,可又怎知是我不想脱。
我实在是被这地方逼疯了,我急需一份换得铜板的活。
自从成为了这什么参与者,我就没有哪一天像人一样真正的活着。
他们都叫我孔乙己,尊敬一点的都叫我孔夫子。
可从来没人问过我,我到底叫什么?
我多么希望他们能喊我一句:孔文山!
短衣不行,我只好又穿上了长衫。
由于我字写的好,便也勉强找到了一个抄书的营生。
可一本书能用几年?
这不大的地方,又有几个读书人?
起初我还能赚得两三个铜板,可只是几天就没什么赚头了。
我看着袋子里的18个铜板,由衷的生出一种无力感。
没人找我抄书了!
或者说,这不大的地方,没有书需要抄了。
穷人不会找我抄,而富人都找过了。
可我该怎么办?
有这身长衫,我甚至都做不了乞丐。
我没有办法,只能任由空闲的时间越来越长。
但人总是要吃饭的。
看着那刚累积的财富又这么消失一空,我当真是无奈极了。
我落了个好吃懒做的名声。
可我真想问问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
我能怎么办?
你们有书给我抄吗?
……
十八文钱我距离成功逃出去最近的一次,却也是最远的一次。
我快崩溃了,我真的需要逃离这个鬼地方。
那十九文钱就像是个诅咒一样,我永远也不可能赚到那么多。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偷的呢?
大概是无路可走的时候了。
天知道我辛辛苦苦抄十本书,才能换来两文钱。
但只要偷走一本,再一转手就是两文。
我知道抄书根本就赚不到那么多钱,要想要赚到十九文钱,只要我偷够十本就够了。
天知道我当时悔恨极了。
因为在他们刚开始找我抄书的时候,我手上就有十几本。
若我没那么愚笨,或许从一开始,卖掉那十几本书,我就能出去了。
可现在醒悟就晚了吗?
好像也并不是。
现在每天固定找我抄书的都有两三个人,我算过了,除去吃喝,只要给我六天,我就能偷到十本书了。
只要我转手一卖,我就能逃出去了。
可或许是太高兴了,我忽略了一个问题。
书是要还的。
起初的一两天,我还能有所隐瞒,可时间一长,我就瞒不住了。
我被他们打了,但好消息是没要我还钱。
只是找我抄书的人也没有了。
我失去了唯一来钱的行当。
我放弃了……
我知道我逃不出去了。
只要我穿着长衫一天,我就不可能赚到十九文钱。
那天也是黄昏,我抱着偷书换来的五文钱来到了客栈,喝了碗小酒。
又点了碟茴香豆。
那豆子真好吃啊!
就像我这艹弹的人生。
我想也是,那一天开始我才被这里彻底同化的。
我开始接受他们叫我孔乙己,甚至我自己都叫自己孔乙己。
我习惯了偷摸,也不再去争辩什么。
考公名对我而言是不可能的了,因为这吃人的时代,足够的贫穷,是没有读书的机会的。
我的长衫补了又补,但我却不想脱了。
至少在路上遇到某一个陌生人,或许看着我所穿的长衫,他也会把我高看一眼。
可能就那片刻,我才能确认,我还是个人。
我叫什么来着?
算了,不重要了!
孔乙己喝了桌上最后一杯温酒,透过那咸亨酒楼方方正正的朱门,望向齐夏远去的方向。
"呦,孔老夫子都会为别人着想了。"
掌柜从后厨探出了身子,也看向了那远处的影子。
"孔乙己!你还欠我19文钱呢!"
"来日再还,来日再还吧。"
"来日?哈哈哈……"
酒楼里一个短衣客人大笑道。
"不是我说啊,孔乙己你都穷成啥了?还把那钱送给别人?"
这次孔乙己没有反驳,只是淡淡的说道。
"我己经回不去了,可能孩子总归是要回去的……"
夕阳西下,当最后一束光消失在鲁镇之上时。
阴影里,无数双的鬼手,也伸向了孔乙己。
长衫变成了碎片,飘散在风中。
他倒下了,倒在了长衫的碎片里。
孔乙己的长衫脱了……
可他终究脱不下孔乙己的长衫。
是命也,亦非命也!
……
滴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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