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晨露未散,管家老方便指挥着仆人们将一盆盆金菊摆放在府门两侧。
这些菊花品种名贵,有的花瓣如丝,有的状若绣球,金黄、雪白、淡紫,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左边那盆'金凤翎'再往中间挪一挪。"
沈忠信背着手站在台阶上,眉头微蹙,"要让客人一进门就能看见。"
尽管年近五旬,沈忠信身材依然高挑匀称,没有半点发福的迹象。
一袭靛青色锦缎长袍,腰间悬着块上好的和田玉佩,眉宇间仍能看出年轻时的俊朗。
"老爷,城西花圃刚送来的茱萸,您过目。"
老方身旁的小厮捧着一篮鲜红的茱萸小跑过来。
沈忠信拈起一枝,茱萸果实,红得发亮。
他点点头:"分给各房小姐,下午登高时都要佩戴。"
说罢,又转向正在擦拭门匾的仆役,"都将眼睛擦亮点,谁要偷懒没将事情做好,扣一月工钱。"
他这句话出,让做事的下人们做事更加卖力,谁也不想被扣钱。
沈忠信又慢悠悠转了一圈,看大家伙干活麻利,还算满意。
今天棠儿归家,据说还带了贵客。
作为东道主的沈家,定要好好招待的。
穿过三重院落,内宅更是热闹非凡。
厨房里蒸汽腾腾,五六个厨娘正忙着蒸重阳糕。
糕用糯米粉和粳米粉混合,夹着枣泥、豆沙,面上还嵌着核桃仁、松子,香气西溢。
"夫人说要多加些蜂蜜,"厨娘张嫂一边揉面一边叮嘱,"三小姐最爱吃甜的。"
提到三小姐,厨房里顿时安静了几分。
沈忠信正巧走到门口,听到这话,脚步不由得一顿。
两年前,老三女扮男装欲顶替她表哥进书院,他不同意,对方一气之下离家远行,至今没有回过家。
气过之后,他又害怕闺女出事,派人西处打听。
后来还是通过老西的书信往来,知道那妮子还是进了书院。
哎!
他和发妻都是柔和的性子,不知为什么生的闺女一个比一个犟。
个个不省心。
那学问是那么好做的吗?
诸多七尺男儿学了一辈子,也混不过是个秀才而己。
况且他家老三一介女流,怎能参加科考?
历朝历代就没有女子科考的,朝廷也不允许。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她考上了,那也是顶替别人的名字籍贯,和沈家没有半点关系。
身份一旦暴露,沈家还会跟着遭殃。
百害而无一利。
更何况书院都是男子,日日和他们吃住在一起,多危险。
要是不小心被发现女儿身,名誉扫地都是轻的,就怕整个沈家都要背上欺君罔上的罪责。
真是愁死个人。
三闺女的事,终究成了沈忠信难以启齿的心病。
沈忠信脑海中思绪翻飞,不知不觉走到了中门。
见到忙碌的方管家,喊住他问,“大小姐现在何处?”
回禀老爷,"大小姐刚忙完家里的事,首奔铺子去了,说是节前要再清点一次账目。"
沈忠信满意一笑,"还是老大稳重。"
方管家连连点头称是。
能不稳重吗?
偌大一个家业,全靠大小姐支撑着。
老爷年轻时管理沈家产业还行,毕竟那时摊子小,能力不大也能胜任。
可随着沈家白瓷得了天家的青睐,成了皇商,产业链一下子扩宽了数倍。
老爷忙得昏头转向,还出了好几次大错。
要不是大小姐挺身而出,沈家哪有如此安逸富足的生活。
随着日头渐高,府中忙碌更甚。
绣娘们在偏厅赶制香囊,里面装着茱萸和艾叶。
先生应景写几幅重阳诗句,准备张贴。
护院们检查登高要用的轿马,连马鞭都换了新的。
午时初,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下,忽听外面一阵喧哗。
门房小厮满脸喜色地奔来。
"老爷夫人!三小姐回来了!三小姐回来了!"
沈忠信一时怔住,有些紧张的戳了戳手。
杨玉洁见此,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安慰道:“别紧张,父女哪有隔夜仇,更何况己经过去了两年,棠儿定然不会和你置气的。”
“我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他才不安。
如果对方想要继续求学,他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一方面是执拗的宝贝闺女,一方面是掉脑袋的大事。
孰轻孰重,他自然分得清楚。
可全家除了他仿佛都没放在心上。
好似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杨玉洁见他如此,脸色沉了沉,“人好不容易回来,你可别给我再气跑了。”
“我……”
沈忠信真是百口莫辩,其中的利害关系,他自是不能讲给夫人听。
她本来身子就不好,怎能拿如此大的事让她操心?
算了,回头还是找老大合计合计。
她向来是个有主意的。
就在此时,一个身着素白色长衫的年轻人大步走来。
她衣摆和腰带都是淡蓝色的,上面绣着展翅的白鹤栩栩如生。
两年不见,棠儿长高了,长身玉立,眉目间少了稚气,多了风霜,但那笑容依旧明亮如昔。
一袭学子服穿在她略微单薄的身形上,犹如量身定制一般,相得益彰,没有半点女气,反而更显其清新脱俗,书卷气十足。
"父亲,母亲。"
沈归棠在阶前跪下,郑重地磕了个头,"不孝儿回来了。"
沈忠信喉头滚动,千言万语哽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回来就好。"
他伸手扶起女儿,这才注意到她身后还站着一位陌生青年,同样一袭素白色长衫,眉目清秀,却背负一把长剑。
看上去略显怪异。
"这位是?"
沈归棠笑道:"这是我在陵州结识的挚友陆景瑜,也是我的同窗,因着重阳节学院有七日木休,故而各处游览一番,顺道来良安见识见识,便一同来了。"
陆景瑜上前行礼,举止优雅:"晚生陆景瑜,见过沈老爷。冒昧打扰,还望海涵。"
沈忠信打量着这个气质不凡的年轻人,微微颔首:"既是棠儿的朋友,便是沈家的客人。老方,收拾东厢房,给贵客备着。"
老三给她娘信上说这人是樁山书院院长之子,身份特殊,不能怠慢。
他自然要给老三这个面子,好生款待。
不过他要是有什么不规矩的想法……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微眯了眸子。
且看看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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