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方淳意便小声将华妃与欢宜香的事详尽无遗地说与了自己母亲，并详略得当地解释了自己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
华妃与她们不对付，成日里想的就是如何将她们赶尽杀绝，若不能将这颗定时炸弹拆除，她们夜不能寐、寝不能安不说，早晚都得出事。
她说着，还将自己上一世的凄惨遭遇变了个法子吐露出来。
“我这几日总是反反复复做同一个噩梦，华妃娘娘让人将我推到水里，我针扎不过，就淹死了……我好害怕呀娘……”
方氏见她表情惶恐无助，不似有假，早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若论起朝堂对峙，方家还不够年家抡一拳的，如今之计，也唯有从内宅宫闱入手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自己的女儿，再难再怕，也得冒险一试。
便狠狠咽了口吐沫，稳住心神，道：“你是个好孩子，娘知道了，你要娘怎么做？”
方淳意再次握住她母亲的手，发觉方氏十指犹如冰锥，没有一丝分度。
当即替她搓揉着，温声安抚：“娘莫怕，曹贵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谁会想到这香是华妃娘娘自己送来给我的呢？”
“回府后，您只需让心腹之人乔装打扮一番，到街上随便找个跑腿的，给吊钱，将东西送到年羹尧的小厮手上就行。”
“我知道年家人眼高于顶，索性就首说是宫里头送出来的。年羹尧下头的人再混账，也会掂量一二的。只要东西到了年羹尧手上，我纸条里写的清清楚楚，叫他帮忙去查一查这香。如此一来，他只会认定这是华妃娘娘派人做的，是暗中向他求助呢。”
“就算事后他们兄妹对峙，发现另有其人，那时候华妃娘娘早己知晓欢宜香的秘密，也就知道，我们是为了她好，她还有什么理由将我揪出来问责呢？”
她的这番筹谋，也算天衣无缝，话语也是深入浅出的，方氏听的清楚又明白。
想了想，也觉得可行，便点头，回了个“交给我，你放心，必定办妥”的眼神。
见里头母女二人的悄悄话说的差不多了，沉星进来回话说，方家表姐那边也用完膳了，问是否要进内屋叙话。
那是自然，为华妃娘娘制作药膳之事，还要倚仗人家呢。
方淳意当即热情地将人请了进来，又赐了座。
她的这位表姐并非嫡亲舅舅所出，而是方家西房一个不打眼的姨娘生的表舅的女儿，总之较为疏远。
方家西房早己无人在官中任职，这位表姐的父亲成亲时只分了些薄田作为家产，所以只算得普通殷实人家，与朝中势力毫无瓜葛。
若非出了这么个大逆不道的女医，闹得族中人尽皆知，他们家估计都不知道这表舅家门往哪处开。
别人不知，总归她是很欣赏这位远房表姐的，此前偶尔见面，她们也都能说上几句话。
如今一见，见人依然如旧时那般霁风朗月，让人不自觉心生好感。
“表姐近来可好？表舅没有再做些过激之举了吧。”她很自然就问，显得十分亲切。
方家表姐想起自己曾被锁在家中，还被五花大绑着送入花轿的种种往事，不自觉面上一红，好笑又无奈道：“这些年父亲对我不闻不问，怕是早己死心了。当初听闻小主要进宫，我还难受了许久呢，不知小主如今一切可好？”
方淳意叹气摇头，正好引出下面的话来。
“表姐替我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听她如是说，沉星当即端出个小碟子来，碟子里是一小撮欢宜香粉。
方家表姐好奇地接过碟子，闻了又闻那香，忽然双眉一挑，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赶紧拿手指捏了些，在掌心搓揉片刻，继续深闻。
许久后才抬头，目色锐利地望着她，并不急于讲话，而是等她继续往下说。
方淳意便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是刚进宫时，宫里的一位娘娘赏我的熏香，为表敬意，我也用了一阵子，可总觉得不大舒服。也因太医院的太医们与后宫的关系错综复杂，我也没敢多问。所以才叫娘将表姐带了进来。”
方家表姐了然，这才回道：“此香确实特别，怕也只有宫中才得一见。依我之见，里头含有极纯的麝香，小主断不可使用。”
“什么？！”方淳意故作惊讶地起身，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我也有些疑心，但我与沉星她们都未闻到麝香的味道呀？”
她当然知道这里头有麝香，只是不记得上一世甄嬛查出的完整配方里都有哪些香料了。
要为华妃配制相应的调理药膳，光知道里头有麝香可不够，还得再一次将配方搞清楚了才行。
“这便是这味香料的巧妙之处。这里头的麝香非同一般，应是西北大雪山才有的马麝——当门子，药力相当强劲，且十分名贵。只需一点，便可致使女子难孕。”方家表姐娓娓道来。
“寻常人之所以闻不出来，是由于这里头除了少量马麝，还有甘松、白檀、煎香等气味浓烈之物，如此混在一起，很难有所察觉。”
此时，就连方氏夫人都不禁抖了三抖。
她想起方淳意刚才所言，这欢宜香是御赐的，且仅许华妃使用。她活了一把年纪了，还是头一回切身体会帝王稳固前朝的权谋手腕。
方家表姐说完，就担心地想要过去替她把一把脉。
方淳意心虚地一撇脸，反而主动要求说：“我点这香也有些日子了，想来得吃些药调理才是。只是我一向不爱喝那苦药，可否劳烦表姐替我配些药膳，最好是不同季节吃的。”
方家表姐张口就要反驳，又听她道：“我年纪还小，日后再不用这香就是了。”
能做女医的，自然是极其聪慧之人，见她坚定如此，应是有些不便言明的内情。
方家表姐只好止了手下动作，乖乖坐了回去：“那就烦请小主给我拿些笔墨纸砚来，再给我些时间，将这方子研究透了，这样方能放心。”
目的达成，方淳意美眸锃亮：“沉星，带表姐去寝殿书案，莫要叫人打扰。再把皇后娘娘刚给的好茶泡上。”
转脸又嘱咐自己的母亲：“娘，日后表姐行医治病，若是遇上什么困难，咱们能帮的务必要帮一把。”
“是是是，小主说的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能帮的自然没有不帮的道理。”方氏飞快点头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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