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龙回形针落在掌心时，李阳的指尖传来细微的电流感。这枚绿色塑料小物表面布满咬痕——正是王虎妹妹生前最爱的那个，边缘还残留着暗褐色的血渍。当他的指腹擦过那些血渍时，左眼突然涌出滚烫的液体，却不是血也不是青铜浆，而是带着星辉的透明物质。
这些液体在空中自动凝结，形成微型北斗七星的形状，最后一颗开阳星的位置正好对应回形针上的血渍。
"李先生！快退后！"
215号警官的吼叫带着金属摩擦的杂音。他的右眼己经完全变成青铜复眼，警服左胸位置鼓起不规则的肿块，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皮下生长。其他警员的情况更糟，有人的手指融合成爪状，还有人的脖颈伸长到非人的程度，警用领带像绞索般勒进正在青铜化的皮肤。
地面再次震动起来。游乐园中央的青铜门又升高了半米，门缝里渗出的不再是雾气，而是粘稠的青黑色液体。这些液体接触到的草木瞬间枯萎，却在下一秒异变成青铜材质的雕塑。更可怕的是，液体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眼睛，每一只都在眨动，齐刷刷盯着李阳左手上的戒指。
"因果......"215号警官突然跪倒在地，他的声音变成了王虎与苏璃的混合体，"......循环要完成了......"
李阳攥紧回形针转身就跑。左眼传来的剧痛中，他看到一线生机——游乐园东侧的围墙外停着辆锈迹斑斑的出租车，车窗后瘸子张枯瘦的身影若隐若现。
"拦住他！"警官变调的声音在身后炸响，"取回神眼！"
子弹呼啸着擦过耳际。李阳的军靴踩进青铜液体里，每一步都带起诡异的涟漪。那些液体中的眼睛突然全部转向他，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当第三颗子弹击中左肩时，他惊讶地发现伤口流出的不是血，而是与左眼相同的星辉物质。
这些物质滴落在青铜液里，立刻引发小型爆炸。飞溅的液滴在半空中凝结成镜面碎片，每一片都映出不同时期的场景：
——童年时的李月被按在病床上，医生往她静脉注射青灰色液体。
——某个暴雨夜，瘸子张往他们家信箱塞了封没有邮戳的信。
——海昏侯墓发掘前夜，王虎独自在临时帐篷里擦拭警徽。
出租车近在咫尺，车门却锁死了。瘸子张隔着车窗玻璃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青铜尖牙。他的军装领口敞开，胸口位置有个正在融化的烙印——与王虎、苏璃的烙印正好形成镜像。
"钥匙......"老人用指节敲击玻璃，节奏正是摩斯密码的"215"，"......用因果钥匙......"
李阳猛地醒悟，将恐龙回形针按在车窗上。塑料与玻璃接触的瞬间，回形针突然变得滚烫，绿色塑料融化重组，变成把微型青铜钥匙。车门应声而开，他扑进后座的刹那，三颗子弹穿透挡风玻璃，在瘸子张眉心留下整齐的血洞。
但老人只是大笑，枯瘦的手指依然稳稳握着方向盘。伤口流出的不是脑浆而是青铜沙粒，这些沙粒在仪表盘上自动排列成北斗七星。
"坐稳了......"瘸子张的声带正在崩解，每个字都带着金属摩擦音，"......去完成循环......"
轮胎碾过青铜液体时，整个游乐园突然陷入绝对的寂静。后视镜里，215号警官和那些异变的警员全部僵在原地，他们的影子脱离身体，像活物般爬向中央的青铜门。而门缝里伸出的不再是液体，而是十二根熟悉的青铜骨刺——每根都连接着一个警员的影子。
"李月......"李阳的喉咙发紧，"她在吸收他们......"
瘸子张没有回答。他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青铜化，军装下的皮肤寸寸开裂，露出里面齿轮状的青铜骨骼。当出租车冲上高速公路时，老人突然扯下自己的左臂，断肢在空气中自动分解重组，变成个精致的青铜罗盘。
"拿着......"他将罗盘扔到后座，"......找到真正的北斗......"
李阳接住罗盘的瞬间，左眼的星辉物质与盘面产生共鸣。指针疯狂旋转后突然停住，指向西北方向。而盘面上原本的"时之隙"三个字正在融化，重新组合成新的文字：
"子时三刻，观星台"
窗外景色开始扭曲。高速公路的护栏变成青铜材质，路过的车辆全部没有司机，只有穿着不同年代服装的乘客。更诡异的是，所有车辆的影子都指向同一个方向——西北方的某座山丘。
"那是......"李阳的左眼突然刺痛，"大学的观星台？"
瘸子张的颈椎发出齿轮咬合的咔嗒声。他的头一百八十度转向后座，完全青铜化的眼球里闪烁着星图："第一次循环开始的地方......"
话音未落，卡车刺眼的远光灯填满整个世界。李阳本能地护住头脸，却没有迎来预期的撞击——出租车仿佛穿过某种水膜，突然出现在大学校园的林荫道上。挡风玻璃上的弹孔、瘸子张眉心的血洞全部消失不见，老人又恢复成初见时的模样，只是军装更破旧些。
"1997年......"老人指向车窗外，"......看清楚了......"
李阳顺着方向看去，呼吸为之一窒。年轻的徐三爷正牵着个小女孩走向观星台，女孩手腕上的青铜镯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而更远处的阴影里，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瘦高男子，胸前别着"215"编号的工牌。
"那是......"李阳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小女孩突然回头，月光照亮她的脸——正是七岁时的李月。
小女孩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铜色，嘴角扬起与年龄不符的冷笑。她突然挣脱徐三爷的手，径首走向阴影里的白大褂男子。李阳猛地推开车门，却发现自己像是穿过了一层粘稠的水膜，1997年的空气里飘着刺鼻的消毒水味。
"李月！回来！"他嘶吼着冲过去，声音却像被什么东西吞掉了，连自己的耳朵都听不见。
七岁的李月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绝不是孩童的眼神，瞳孔里旋转着与青铜门上相同的星图。她的嘴唇开合，吐出三个字："太迟了。"
白大褂男子蹲下身，从公文包里取出注射器。针管里的液体青中带灰，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当针尖刺入李月手腕的青铜镯子时，镯子突然像活物般张开，露出内侧密密麻麻的尖刺，狠狠扎进女孩的血管。
李阳扑过去的瞬间，眼前的画面突然扭曲。1997年的校园像被搅浑的水面般波动起来，等视野恢复时，他发现自己站在大学观星台的台阶上，手里攥着的恐龙回形针不知何时变成了青铜材质，边缘刻着细小的"215"编号。
"第一次循环的锚点......"
瘸子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李阳转身，看到老人倚在出租车旁，军装己经被血浸透。他的胸口有个碗口大的贯穿伤，伤口边缘正在青铜化，细小的齿轮和发条从肌肉组织里暴露出来。
"你早就死了？"李阳的喉咙发紧。
"死在西三年山西地窖。"瘸子张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青铜牙，"现在的我......只是段被循环保存的记忆。"
观星台的大门突然洞开，刺眼的金光从里面涌出。李阳的左眼自动调节焦距，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圆形大厅中央悬浮着十二面青铜镜，每面镜子前都跪着个人影：穿长衫的徐三爷、白大褂的215号研究员、警服染血的王虎、旗袍破烂的苏璃......他们围成的圆圈中心，是个正在融化的青铜鼎，鼎内沸腾的不是液体，而是无数细小的青铜镜碎片。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鼎上方漂浮着七岁李月的虚影，她后背连接着十二根青铜锁链，每根都延伸进不同年代的镜中。
"因果祭坛......"瘸子张的声带正在崩解，"用十二个时空锚点......维持门的存在......"
李阳低头看向手中的青铜回形针，它正在发烫变形，最终化为一枚北斗七星形状的钥匙。与此同时，他左手无名指的因果戒指也开始发热，戒面上的"因果"二字渗出星辉物质，与钥匙产生共鸣。
"现在你明白了......"瘸子张的身体逐渐透明，"......李月从来不是门匙......"
"......她才是被锁住的那个。"
这句话像钥匙般打开了记忆的闸门。李阳的左眼突然流出滚烫的星辉洪流，这些液体在空中组成立体投影：
——商朝末年，巫族为躲避周武王追杀，将全族精血炼成青铜门。
——1943年，日军在山西发现门的存在，用战俘做实验试图控制它。
——1997年，研究员215号发现李月是唯一能与门共鸣的"容器"。
——三天前，海昏侯墓里的晷针根本不是文物，而是上个循环的遗物。
投影最终定格在一个画面上：七岁的李阳被按在实验台上，左眼被滴入青铜液体。而操作这台手术的，是年轻时的瘸子张和215号研究员。
"我们......都是守门人......"瘸子张的最后一块皮肤也透明化了，"......包括你......"
当老人完全消失时，观星台内传来钟鸣般的巨响。十二面青铜镜同时转向李阳，镜中的人影齐声开口："完成循环。"
李阳握紧七星钥匙走向祭坛。随着距离缩短，钥匙与戒指的共鸣越来越强，他的左眼开始看到无数时间线的分支——每条线上，李月都在青铜门前被锁链贯穿。
唯独一条线上，画面截然不同：
——大学档案室里，苏璃的怀表停在2:15。
——王虎的警徽编号215被血染红。
——自己将恐龙回形针别在病历本上。
这条线的终点，是李月完好无损地站在阳光下。
"找到破绽了......"李阳突然加速冲向祭坛。
十二根青铜锁链从镜中射出，却在接触他身体的瞬间被星辉物质溶解。当七星钥匙插入青铜鼎的瞬间，整个观星台剧烈震动起来，鼎内的镜片沸腾得更加狂暴。
李月虚影突然睁开眼睛，瞳孔里的星图与李阳左眼完全一致。她张开嘴，发出的却是215号研究员的声音："你确定要打破循环？代价是......"
"闭嘴！"李阳将因果戒指按在鼎沿。
戒面与青铜接触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了。然后，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戒指开始融化，星辉物质顺着鼎身流淌，所到之处青铜变回凡铁。十二面镜子接连炸裂，里面的人影尖叫着化为青铜沙粒。
当最后一粒沙落下时，祭坛中央浮现出真正的李月——七岁模样的她蜷缩在青铜鼎底部，手腕上的镯子己经碎裂。
"哥......"小女孩虚弱地伸出手，"这次......别再弄丢我了......"
李阳抱起她时，整个观星台开始崩塌。砖石瓦砾穿过他们的身体，仿佛彼此都是幻影。怀里的李月越来越轻，最终变成无数星辉光点，这些光点在空中组成北斗七星，然后如流星般坠入他的左眼。
剧痛中，最后的画面闪过：
——某个雪夜，瘸子张将青铜液体滴入七岁李月的眼睛。
——研究员215号在病历本上写下"2:15特殊护理"。
——自己把恐龙回形针别在妹妹的病历上。
当视力恢复时，李阳发现自己跪在大学档案室的地板上。面前是翻开的病历本，纸页泛黄，日期停留在七年前。
病历本上别着个绿色塑料恐龙回形针，边缘带着干涸的血渍。
窗外，正午的阳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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