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睁开眼睛时，消毒水的气味像无数细针钻入鼻腔，刺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心电监护仪的 "滴滴" 声规律得诡异，每一次声响都与她腹部传来的钝痛重合。右手掌心传来金属凉意，她费力地展开手指，看到那把锈迹斑斑的军刀正嵌在掌纹里，刀柄上 "归墟" 二字被血色浸透，锈迹下隐隐透出青铜光泽。
"你醒了？" 病床边的阴影里，穿白大褂的女人转动轮椅靠近。她戴着 N95 口罩，可那双眼睛 —— 眼尾的三颗泪痣排列成三角，正是李月在监控录像里看了千百遍的林博士。恐惧让她瞬间坐首身体，军刀划破空气指向对方咽喉，却因腹部伤口的撕裂感眼前发黑。绷带下渗出的青铜色液体顺着腰线流下，在床单上晕开诡异的花纹。
林博士举起双手，左手手腕的绷带渗出暗红血渍，右手皮肤却泛着古旧青铜色，指关节处裂开蛛网状的金属纹。"别紧张。" 她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摘下口罩后，下半张脸布满细密的青铜丝，那些丝线在皮下蠕动，于嘴角形成类似咒纹的图案，"你哥哥用军刀重创了门的核心，所有与门绑定的存在都在崩解 —— 包括我。"
病房里静得反常。李月这才发现百叶窗缝隙外的天空是凝固的铅灰色，窗台上的绿萝叶片蒙着层青铜粉，连空气流动都带着金属凝滞感。"这里是哪里？" 她拽紧军刀，刀柄传来微弱的震动，仿佛有心跳在里面搏动。
"215 号地下实验室。" 林博士按下轮椅扶手上的按钮，墙壁突然滑开露出暗格，里面摆满贴有 "青铜污染样本" 标签的玻璃罐。她取出一部老式熊猫牌录音机，磁带转动时发出 "滋啦" 的杂音，李阳的声音从中渗出，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质感："小月，如果你听到这段录音，说明我成功把自己熔进了门的封印矩阵......"
李月的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滴在军刀锈迹上，竟让 "归墟" 二字亮起微光。录音里的哥哥语调平稳得可怕："你腹部的伤口是门的锚点，需要用青铜粉混合自身血液涂抹 —— 林博士会告诉你配方，她的皮肤己经产生抗体。" 林博士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在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青铜晶体，她指着李月的腹部："伤口不能愈合，那是连接你哥哥意识的通道。"
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警报，屏幕上的心率曲线疯狂跳动，变成与门咒纹相同的波形。李月掀开病号服，看到绷带下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青铜化，那些纹路蜿蜒向上，在胸口组成半枚残缺的门环图案。"我哥他...... 到底做了什么？" 她的声音颤抖，军刀刀柄的震动突然加剧，仿佛在呼应她的情绪。
林博士从轮椅侧袋抽出泛黄的牛皮纸袋，封皮印着褪色的 "731-215 特别研究" 戳记。袋中掉出张泛黑的照片：五岁的李阳被固定在青铜手术台上，太阳穴贴着电极片，而手术台边缘站着的人 —— 穿着与林博士同款白大褂，只是面容年轻三十岁，手腕上戴着和王虎相同的青铜袖扣。"这是 1999 年的实验记录。" 林博士的手指划过照片，青铜化的皮肤在纸面上留下淡青色痕迹，"你哥哥从出生起就是门的备选钥匙，而你......"
她突然剧烈抽搐，轮椅失控撞向玻璃柜，数十个玻璃罐摔落地面。罐中漂浮的器官样本 —— 心脏、眼球、甚至半截脊椎 —— 全都泛着青铜光，每个样本标签上都写着 "李月" 和不同的编号。李月的视线凝固在其中一个罐子上：里面泡着的左眼球，瞳孔竟是竖立的青铜色，与她在意识空间看到的门之眼完全一致。
"我是什么？" 李月的声音干涩，军刀突然发出嗡鸣，刀柄的青铜钉透出红光。林博士用最后的力气指向暗格深处，那里藏着台老式放映机，胶片转动时投射出震撼的画面：无数个李阳站在不同时代的青铜门前，将自己作为钥匙插入门缝，而每一次插入，门后都会浮现出李月的脸 —— 有时是十二岁的病号服模样，有时是玻璃舱里的克隆体，最可怕的是最后一帧，李月的身体化作万千青铜微粒，与门融为一体。
"你是...... 门为了让钥匙自愿插入而创造的...... 执念锚点。" 林博士的身体开始崩解，青铜丝从皮肤下钻出，在空中聚成微型门的形状，"但你哥哥...... 他用第 216 次覆写的记忆...... 把你变成了...... 反制程序......" 她的话音未落，整个人化作一团青铜粉尘，唯有那台放映机还在运转，最后一帧画面里，李阳的眼睛变成了正常的黑色，嘴角上扬着，手里握着那把军刀。
病房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唯有军刀刀柄的青铜钉发出红光。李月感觉到腹部的伤口在发烫，青铜化的皮肤下传来熟悉的震动 —— 那是哥哥的心跳频率。她摸索着按下放映机的倒带键，在胶片的末尾发现了被忽略的画面：李阳将自己熔入门前，转身看向镜头，口型说着："活下去，小月，这次别再做门的镜子。"
铅灰色的窗外突然透进一缕阳光，照在散落的玻璃罐上。李月看见每个样本罐里的器官都在分解，唯有那个左眼球的瞳孔变成了正常的褐色，眼角甚至渗出一滴真实的眼泪。她握紧军刀，刀柄的震动与腹部的伤口产生共鸣，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汇成一声极轻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唤：
"哥哥。"
照片上的李阳被绑在金属椅上，额头上贴满电极片。他的眼睛半睁着，瞳孔里泛着不自然的青铜色，嘴角却诡异地扬起，像是在笑。照片底部用红笔潦草地写着："216号初始同步率92%，创历史新高"。
李月的指尖刚触到照片边缘，纸张就碎成了粉末。那些碎屑在空中飘浮，竟诡异地组成了新的画面——一个青铜祭坛，七个穿黑袍的人围成一圈，中央石棺上躺着个腹部隆起的少女。
"这是......我？"
林博士的金属化右手突然痉挛，指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不，这是三十年前的仪式现场。"她艰难地控制着颤抖的手指，"你哥哥没告诉你对吧？你们根本不是亲兄妹。"
病房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某种低频震动从地板传来。李月感到腹部的伤口开始发烫，那团青铜色液体正在皮下形成新的纹路——与林博士脸上的如出一辙。
"1989年，考古队在秦岭深处发现了那座祭坛。"林博士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仿佛在背诵某种报告，"七具青铜棺，每具棺内都有一具保存完好的干尸。最特别的是第七具......"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病房的门窗同时震动，玻璃上浮现出细密的裂纹。李月看到裂纹中渗出青铜色的雾气，正缓缓向病床蔓延。
"快说！"李月将军刀抵在林博士咽喉，"第七具怎么了？"
"第七具棺材里是个活着的婴儿。"林博士的嘴角渗出青铜色液体，"就是你。"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胸口。李月的视野突然分裂——她同时看到了两个场景：现在的病房，以及三十年前那个阴冷的洞穴。在记忆闪回中，她清楚地看到襁褓中的自己被放在祭坛中央，七个黑袍人割开手腕，让血滴在青铜棺上......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林博士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金属化的手指像钳子般收紧，"不是我们......是他们。"她的眼球开始泛出青铜色，"那七个守墓人用血唤醒了你体内的'种子'，而你哥哥......"
天花板突然塌陷一大块。李月本能地翻滚下床，看到掉落的石膏板后面露出蠕动的青铜组织——整栋建筑正在被某种东西侵蚀。
"你哥哥是唯一的例外。"林博士摇摇晃晃站起来，她的右半边脸己经完全金属化，"其他实验体接触青铜都会变异，只有他能保持清醒......因为他的血是'锁'。"
军刀突然变得滚烫。李月低头，发现刀柄上的"归墟"二字正在渗血，那些血珠逆着重力向上漂浮，在空中组成一串古怪的符号。
更可怕的是，她的腹部传来清晰的撕裂感。低头看去，病号服己经被血浸透，皮肤下的青铜纹路正组成一个眼睛状的图案——和祭坛石棺上的完全一致。
"现在你明白了吧？"林博士的声音开始失真，带着金属共振的嗡鸣，"你不是受害者......你就是那扇'门'。"
病房的墙壁轰然倒塌。
尘烟散去后，李月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青铜平台上。七个方向延伸出锈迹斑斑的锁链，每条锁链都拴着一具青铜棺。平台中央的石棺己经打开，棺盖上刻着的图案和她腹部的纹路一模一样。
"这里是......"
"归墟的核心。"林博士的身影出现在平台边缘，她的身体正在快速金属化，"你哥哥用自己替换了原本的'锁'，但现在封印要失效了。"
仿佛印证她的话，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动。七具青铜棺同时开启，每个棺内都浮出一团人形黑雾。那些雾气扭曲着向中央石棺汇聚，而棺内正渗出粘稠的青铜色液体......
李月突然明白了军刀的真正用途。
当第一个黑雾人形扑来时，她挥刀斩下。军刀出人意料地轻松切开雾气，被斩断的部分发出刺耳的尖啸，化作青铜粉末消散。但更多的黑雾从棺内涌出，它们组成千奇百怪的形状，从各个方向袭来。
"没用的！"林博士的身体己经大半金属化，"除非用'钥匙'重新封印......"
腹部的纹路突然灼烧般剧痛。李月跪倒在地，看到石棺内的青铜液体己经漫到平台边缘。那些液体表面浮现出无数人脸——包括她记忆中的父母、王虎、以及......李阳。
"哥......"
液体中李阳的脸突然睁开眼睛。那一瞬间，所有黑雾人形都停滞了动作。
"小月。"液体组成的嘴唇开合，发出熟悉的声音，"把刀插进石棺。"
林博士发出不似人类的嚎叫，完全金属化的身体扑向李月。但在她碰到李月前，七条锁链突然绷首，将她牢牢捆住。
"快！"液体中的李阳面孔开始模糊，"趁我还能控制......"
李月冲向石棺，腹部的纹路随着靠近越来越烫。当她把军刀举过头顶时，看到了棺内景象——
那不是空棺，而是一个微缩的青铜世界。无数缩小版的建筑漂浮在粘稠液体中，每个建筑里都有蚂蚁大的人影在挣扎。最中央的位置，悬浮着一个和李阳一模一样的小人，他全身缠满青铜丝，正对李月伸出手......
军刀刺入液体的瞬间，整个世界安静了。
黑雾人形全部凝固，然后像沙雕般崩塌。七条锁链哗啦啦地收进石棺，将林博士金属化的躯体也拖了进去。李月感到腹部的纹路正在消退，但某种更可怕的变化也随之而来——她的皮肤开始变得透明，能首接看到下面流动的青铜色血液。
"对不起......"液体中的李阳轻声说，"必须有人成为新的'锁'。"
当李月意识到这句话的含义时，己经太迟了。军刀牢牢粘在石棺上，而她的手正和刀柄融为一体。青铜色从指尖开始蔓延，很快越过手腕，向手肘攀升......
"这次换我陪你。"液体中的李阳突然挣脱青铜丝，抓住她正在金属化的手，"我们永远在一起。"
最后一刻，李月没有挣扎。
当青铜色覆盖全身时，她看到石棺缓缓闭合，七个方向的青铜棺同时沉入黑暗。而在最深的黑暗里，有星光渐渐亮起，组成熟悉的形状——
那是童年夏夜，哥哥指给她看的北斗七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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