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苗通知短信在屏幕上停留了三秒，随即自动删除。李阳盯着恢复如常的手机界面，指腹无意识地着左眼尾的疤痕——那里不再有灼痛感，但皮肤下隐约能摸到细小的凸起，像是嵌了粒微型的北斗七星。
"哥，我想吃糖葫芦。"李月拽了拽他的衣角，小手指向巷子口的流动摊贩。玻璃柜里红艳艳的山楂裹着晶莹糖衣，在夕阳下泛着蜜糖般的光泽。
就在三天前，同样的摊位老板还长着青铜复眼。
"要哪串？"李阳摸出零钱时，余光扫到摊位下方——不锈钢支架上倒映着老板的脸，分明是张布满青铜锈斑的怪物面容。但当他定睛再看时，镜面般的金属上只有个普通中年男人憨厚的笑脸。
山楂咬破的脆响中，甜腻的汁水在李月嘴角溢出。小女孩突然僵住，糖葫芦棍从指间滑落，在柏油路面上弹跳两下，滚进下水道栅格。
"月月？"
李月瞳孔里游过一丝青铜色的细线，快得像是错觉。她弯腰捡起棍子时，后颈衣领下滑，露出脊椎末端一小片鳞片状的皮肤——那些紫红色咒纹并未完全消失，只是褪成了淡粉色的胎记模样。
"核儿吐哪儿呀？"她仰起脸问，舌尖顶着一粒山楂籽。
路灯突然滋滋闪烁起来。巷子深处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李阳抱起妹妹快步离开，背后传来摊主收拾货架的动静，可三轮车轱辘碾过路面的声音却诡异地同步着某种节奏——
咚、咚、咚。
每声间隔完全一致，精准得像心跳。
转过两个街角后，李阳才发现李月手里攥着个陌生的东西：半截青铜材质的发条钥匙，齿槽里沾着暗红色的碎屑。
"哪来的？"
"糖葫芦爷爷给的。"李月张开手掌，钥匙在她掌心留下一道红痕，"说送给会吐核的好孩子。"
钥匙齿纹与李阳后腰的疤痕形状完美吻合。
小区门卫室亮着刺眼的白光。保安老张正往登记簿上写字，钢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声。当李阳递过住户卡时，老人抬头笑了笑，左眼戴着黑色眼罩——露出的边缘隐约泛着青铜色金属光泽。
"李师傅今天没出摊？"老张的钢笔在"访客登记"栏顿了顿，"刚还有人送东西来。"
桌上摆着个巴掌大的木匣，没有署名，只贴了张便签纸：【给会修钟表的孩子】。李阳打开匣盖时，齿轮润滑油的气味扑面而来。红丝绒衬布上躺着块怀表残骸——正是苏璃那枚永不走动的古董表，但此刻表盘玻璃完好无损，只是时针与分针被强行掰断，留下锋利的断茬。
"呀，跟林医生戴的一样！"李月伸手要摸，被李阳拦住。
表盖内侧用针尖刻着极小的字：【2:15不是时间，是坐标】。
电梯间的灯光忽明忽暗。当数字跳到7楼时，轿厢猛地一震，随即以不正常的速度下坠。李阳本能地护住妹妹，后腰撞上扶手，疤痕处突然传来电流般的刺痛——那半截发条钥匙在他裤袋里发烫，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温度飙升。
"哥......"李月突然指向楼层按钮，"它在流血。"
7楼的按键缝隙里渗出暗红色液体，在金属面板上蜿蜒成蚯蚓状的痕迹。更诡异的是，这些"血痕"组成的是个清晰的箭头符号，首指他们所在的15楼按钮。
电梯停在7楼不动了。门开时，外面不是走廊，而是一间陌生的钟表维修铺。满墙挂钟的指针全部停在2:15，工作台上散落着各种齿轮零件，台灯罩上刻着与瘸子张铁盒相同的"因果"二字。
"有人吗？"李阳把妹妹护在身后。
无人应答。但所有挂钟的钟摆突然同时摆动起来，金属撞击声形成诡异的旋律——正是王虎常哼的那首童谣。
工作台抽屉自动滑开，里面躺着本蒙灰的相册。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照片上是一群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员合影，背景中的建筑挂着"215研究所"的铜牌。李阳的指尖在某个研究员脸上停顿——年轻时的瘸子张没有断指，胸牌上写着"张明远博士"。
照片突然自燃起来，火苗窜向李阳的手指，却在接触皮肤的瞬间变成青白色。灰烬飘落处，工作台上浮现出立体的星图投影——北斗七星的勺柄指向相册下一页。
下一页贴着张剪报：
【1987年龙首原游乐园事故调查报告（节选）】
【旋转木马主轴断裂致12人受伤，伤者均出现短暂失忆症状】
【现场发现青铜器残片，经检测含有未知活性成分】
报道配图中，担架上的伤员手腕处都打着马赛克，但李阳分明看到其中一人的小指缺了半截。
"哥！"李月突然拽他的袖子，"表针在动！"
所有挂钟的时针分针开始缓慢移动，但方向完全随机。有的顺时针转，有的逆时针走，还有的像秒针般高速旋转。随着指针运动，工作台上的零件自动组装起来——齿轮咬合着发条，表链缠绕成DNA螺旋状，最终组合成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微型青铜棺。
棺盖透明如玻璃，里面躺着个巴掌大的人偶——穿病号服的李月造型，后背延伸出十二根发丝细的青铜线，连接着棺材内壁的十二个星座符号。
"这是......"李阳的喉结滚动，"缩小版的你？"
李月却摇头："是糖葫芦爷爷。"
她踮脚指向棺材底部。在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刻痕处，确实有个山楂核大小的凹槽，形状与李月之前吐掉的那粒籽完全一致。
电梯突然恢复正常，门外重新变成7楼走廊。但李阳手里多了两样东西：自动飞入掌心的微型青铜棺，以及相册里掉出的老照片——年轻的瘸子张抱着穿病号服的小女孩站在游乐园枯井边，照片背面写着经纬度坐标。
家门口的脚垫被人动过。李阳示意妹妹后退，自己缓缓推开门缝——客厅茶几上摆着杯冒着热气的茶，杯底沉着几粒青灰色残渣，正是林浅曾经给他喝过的那种。
沙发背后传来齿轮转动的轻响。
齿轮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李阳将妹妹护在身后，目光锁定声源——沙发背后的阴影中，苏璃的怀表静静躺在地板上，表盖大开，齿轮暴露在外缓慢转动。但诡异的是，表盘上根本没有指针，只有一团蠕动的青铜液体。
茶杯突然炸裂，青灰色残渣溅在茶几上，立刻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从这些孔洞中，李阳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茶几下方的空间扭曲变形，露出另一个维度的片段——林浅被锁在青铜镜组成的牢笼里，正用手术刀割开自己的手腕，血滴在镜面上形成北斗七星图案。
"哥......"李月突然拽他的衣角，"沙发下面有东西。"
皮质沙发底部鼓起不规则的肿块，像是有什么在下面蠕动。李阳用脚掀开沙发垫，一团青铜色的丝状物立刻缠上他的脚踝——是王虎的警用尼龙绳，但每根纤维都变成了活物般的细丝，绳结处还别着个恐龙回形针。
回形针接触皮肤的瞬间，李阳左眼涌出星辉物质。这些发光液体顺着尼龙绳流淌，所到之处青铜丝恢复成普通纤维。绳结自动解开，露出藏在里面的物件：半张烧焦的照片，依稀能看出是童年李月戴着青铜镯站在医院走廊，背景里有个穿白大褂的模糊人影，胸牌编号正是215。
照片背面用血写着：【镯子不是枷锁，是接收器】。
怀表的齿轮声突然变得急促。李阳捡起它时，表盘里的青铜液体突然炸开，在空中组成立体星图。更可怕的是，星图投射的光斑照在墙上，竟显示出他们此刻的公寓平面图——每个房间都被标上了时间戳，而李月的卧室显示为【2:15】。
"月月，你房间最近有什么变化吗？"
小女孩歪着头想了想："小蚂蚁在墙角排队算不算？"
李月卧室的壁纸是星空图案。当她指向西北角时，李阳才发现那些"星星"并非印刷图案，而是极细小的青铜珠嵌在墙里，组成精确的北斗七星阵列。最诡异的是，开阳星的位置被一枚钉子取代——正是上周物业来修衣柜时钉进去的。
钉子周围的墙皮微微隆起，像是有东西在下面呼吸。李阳用瑞士军刀撬开墙皮，石膏板后面露出个微型青铜祭坛：十二具人俑围成圈，中央是水晶材质的李月雕像，后背连接着十二根发丝细的青铜线，每根都通向不同人俑的胸口。
"这是......"李阳的指尖刚触碰到水晶雕像，所有青铜人俑突然同时转头。它们的面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最终变成十二个不同时期的瘸子张。
客厅传来门锁转动的声响。
李阳抓起祭坛塞进口袋，抱起妹妹翻窗逃向消防梯。身后传来茶几翻倒的巨响，透过窗户，他看到客厅里站着三个穿防护服的215号——但这次他们的面罩下不是人脸，而是不断流动的青铜液体，每滴液体里都映着不同时期的李月影像。
消防梯的铁锈在掌心留下红痕。当李阳跳到二楼平台时，整栋公寓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唯有李月卧室的窗户亮着诡异的青光。那扇窗前站着个模糊人影，轮廓与照片里戴青铜镯的小李月一模一样。
"哥，她在招手......"怀里的李月突然挣扎起来，"我们忘记带小熊了！"
小熊玩偶是李月西岁生日礼物，一首放在她床头。李阳的左眼突然刺痛，闪现的画面让他血液凝固——玩偶眼睛里藏着微型青铜镜，此刻正映照出卧室衣柜里的场景：十二套不同年代的服装整齐悬挂，每件心口位置都别着恐龙回形针。
"不是衣服......"李阳的声音发紧，"是十二个你。"
小区绿化带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三个215号正以诡异的同步率逼近，他们的防护服在月光下泛着青铜光泽。李阳摸出口袋里的微型祭坛，发现水晶雕像己经融化了一半，流出的液体在掌心形成微型门形状。
"龙首原......"李月突然说，"我们要去井里找真正的小熊。"
怀表上的青铜星图突然指向西北方。李阳抱着妹妹冲向小区后门时，口袋里的祭坛剧烈震动起来。掏出来一看，十二具青铜人俑正在融化，流出的液体组成一行甲骨文：
【门在血亲相残时开启】
后门的铁栅栏上缠着警戒线。当李阳弯腰钻过时，警戒线突然绷断，塑料带子在他手腕上勒出血痕。血珠滴在青铜祭坛上，那些甲骨文立刻重组为现代文字：【但爱能重写规则】。
最后一滴血渗入祭坛的瞬间，远处传来钟楼报时的声响。午夜十二点的钟声里，李阳清晰听到有个声音在耳边低语：
"去最初的地方......"
声音赫然是瘸子张、王虎和苏璃的混合体。
路灯下，李月的影子突然脱离身体，独自向前延伸。影子的指尖指向马路对面的便利店——玻璃橱窗里，穿着小熊玩偶服的促销员正机械地挥手，头套眼睛处闪着青铜色的光。
当李阳推门进入便利店时，冷柜旁的电视突然跳转频道。午夜新闻正在报道龙首原游乐园的夜间施工：
"......工人在旋转木马下方发现十二具青铜棺......"
画面中的考古人员掀开棺盖，每具棺材里都躺着个穿不同年代服装的李月复制体。
促销员突然摘掉头套，露出林浅苍白的脸。她的耳钉不知何时变成了青铜门形状，说话时嘴角渗出青灰色液体：
"你终于来找我们了......"
冷藏柜的玻璃映出骇人一幕——林浅的后背伸出十二根青铜触须，每根都连接着货架上的商品：
山楂糖葫芦的竹签刻着215编号；
矿泉水瓶底印着微型星图；
就连收银台旁的彩票箱里，每张刮刮乐都藏着青铜镜碎片。
"这里是......"李阳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现实世界的门缝？"
林浅的触须突然刺向李月。千钧一发之际，怀表从李阳口袋飞出，自动分解成无数齿轮，在空中组成盾牌挡住攻击。碰撞的火花中，李阳看到每个齿轮上都刻着字，连起来正是：
【选择成为普通人，是最难的超能力】
便利店的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青铜阶梯。林浅的身体像蜡像般融化，最后凝固成跪拜姿势，双手捧着一把钥匙——正是李月卧室衣柜的钥匙。
"哥......"李月突然指着钥匙齿纹，"是我的牙印。"
钥匙齿槽确实有细小的凹痕，与李月乳牙的排列完全一致。当李阳握住钥匙时，便利店的所有货架同时倒塌，露出墙后隐藏的青铜门。门缝里渗出熟悉的檀香气味，隐约能听到童谣的旋律：
"青铜门，十二重......"
"血亲开，因果终......"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李月手腕上的红痣突然发光。光芒中浮现出瘸子张的虚影，老人枯瘦的手指按在门板上，说出了循环开始以来的第一句真话：
"她不是门匙，是钥匙孔......"
"......而你才是那把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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