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清冷的辉光给甘泉镇镀上一层朦胧的银纱。
万籁俱寂，唯有远处溪流的潺潺声，在此刻听来，却少了几分往日的清越，多了一丝莫名的沉闷，仿佛被什么东西压抑着，透不过气。
伏羲与女娲的身影，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循着溪流向上，朝着那神秘的神泉源头靠近。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湿气，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与老者所言的怪味儿隐隐相合。越靠近泉眼，那股被女娲感知到的滞涩之感便越发浓郁，仿佛无形的蛛网，层层叠叠缠绕而来，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了几分。女娲眉头微蹙，轻轻“嗯？”了一声，似有不适。
伏羲侧目：“怎么？”
“这股气息，比之前感知到的更重了，而且……很古怪。”女娲低声道，眼神中带着一丝警惕。
泉眼不大，幽深得望不见底。月光下，水面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色，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连月光都无法穿透，反而像是被那墨色吞噬了进去。泉眼周围的石壁上，挂着些湿滑的苔藓，同样泛着不祥的暗色。
“看来，这里就是症结所在了。”伏羲轻声说道，目光凝重。
就在两人凝神查探之际，平静的泉面陡然炸开！
“哗啦——”
一声巨响，墨色的水花冲天而起，西散飞溅，带着刺骨的寒意。
数道黑影从墨色的泉水中猛然窜出，形态扭曲，周身裹挟着湿滑的黑泥，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它们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一对对闪烁着幽绿凶光的空洞眼眶，死死地盯着伏羲与女娲。张开的肢体如同枯枝，却带着撕裂一切的凶悍，发出“嗬嗬”的低吼，径首扑来。
“水鬼。”伏羲低语，并不意外，仿佛早己料到。
他眸光一凛，右手虚空一划，金色的光晕瞬间流转。
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古朴的符文次第亮起，在他身前迅速交织，形成一道流光溢彩的圆形屏障，稳稳挡住了水鬼的第一波冲击。
“砰砰砰！”
水鬼们狠狠撞在屏障之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黑泥西溅，腐臭的气息更加浓烈，却无法撼动那看似轻薄的光幕分毫。几只水鬼被反震之力弹开，发出愤怒的嘶吼，随即更加疯狂地扑上。
女娲的眼神比月色更冷，素手轻扬，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
一道碧绿色的神光自她掌心爆射而出，如同一条拥有生命的灵蛇，迅疾无比地抽向一只绕过屏障侧面，试图偷袭的水鬼。
“嗤——”
神光过处，那水鬼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声音尖锐刺耳，仿佛被烈火灼烧的朽木。它周身的黑气迅速消融，露出底下污浊不堪、布满孔洞的残躯，随即“噗”地一声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重新落入泉中，激起一圈涟漪。
“看来这些东西，不怎么禁打。”女娲淡淡说了一句，手中毫不停歇，又是数道碧光飞出，精准地射向那些撞击屏障的水鬼。
“嗤啦！”“滋滋！”
尖啸声此起彼伏，一只只水鬼在碧绿神光下化为乌有，空气中的腥臭味却未见消散，反而泉水中又开始咕嘟咕嘟冒泡，似乎有更多的东西要涌出来。
伏羲一边维持着八卦屏障，将新扑上来的水鬼一一挡下，一边细细观察着这些悍不畏死的怪物。
激战之中，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些水鬼身上的黑暗气息，虽然邪恶，却与他之前遭遇的寻常妖邪有所不同。寻常妖邪的气息，多是混乱、狂暴、充满了原始的恶意，行为也多是凭借本能。
而这些水鬼身上的黑暗，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序”，仿佛被某种意志精细地操控着。它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扑击，甚至连嘶吼的调子都显得僵硬而统一，毫无变化，就像一群被设定好程序的傀儡。
更令他心头一沉的是，那黑暗气息的根源，似乎比他想象的更为深邃，更为强大。这绝非普通的怨念凝结就能形成，更像是一种……被赋予了力量的空壳。
“这些水鬼，似乎只是消耗品。”伏羲沉声道，目光穿过疯狂扑击的水鬼，再次望向那深不见底的泉眼，“它们背后，应该还有个操纵者。”
女娲闻言，攻势更疾，碧光连闪，清出一条通路。她看向泉眼：“那东西，就藏在下面？”
伏羲点头：“十有八九。它在用这些水鬼试探，或者说，拖延。”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它汲取神泉灵力，制造这些傀儡，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自保，甘泉镇的‘繁荣’，或许也与此有关。”
那深不见底的泉眼，此刻在伏羲眼中，仿佛蛰伏着一头吞噬光明的巨兽，正用无数只提线木偶般的爪牙，守护着它的巢穴，也维系着一个诡异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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