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
这个字眼在死寂的山间回荡，比那邪异的吟唱更让人心头发冷。
一个用来孕育、孵化某种存在的……巢穴。
伏羲的目光越过那旋转的骸骨图腾，望向更高处，望向卦台山的真正顶峰。那里，才是这一切扭曲力量的源头。
“它选错了地方。”
伏羲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温度。他再次迈步。
这一次，他脚下的灰色符文亮起的瞬间，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碾碎。不再是污染与标记，而是纯粹的、来自秩序本身的否定。一步，一碎。
女娲跟上他的脚步，周身一层淡淡的五彩光晕流转，将那些不祥的气息隔绝在外。她侧头看了一眼伏羲，他的侧脸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冷硬。
那邪异的吟唱似乎被激怒了，音调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化作无数细密的针，试图钻进他们的神识。有模糊的画面在眼前闪烁，是伏羲演卦时走火入魔的幻象，是女娲抟土造人时无尽的孤寂。
“聒噪。”
女娲皱了皱眉，五彩光晕骤然一盛，将所有精神侵扰都涤荡干净。
二人速度极快，枯败的山林在身侧飞掠而过。
石阶在他们脚下不断崩碎，那些灰色符文连亮起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伏羲每一步蕴含的天道之力磨成虚无。女娲能感受到他体内涌动的怒意，那种愤怒纯净得可怕，没有丝毫杂质。
“这东西还真是有眼光，专挑你的老地方下手。”女娲踩着一地符文残片，语气轻松，“不过显然它不知道，你这人记仇得很。”
伏羲回了她一个侧目，眼中的卦象转得更快了。
终于，他们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山顶的风停了。
所有的声音，包括那宏大的吟唱，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一瞬间的死寂，让整座山都变成了一具庞大的尸体。
山顶平台，本该是他演化八卦的八卦亭，此刻正被一团黯淡的光幕笼罩。那光芒闪烁不定，没有温度，没如亮度，只是存在着，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的一切。
亭子己经不见了，组成亭子的基石、梁柱、瓦片，全部碎裂开来，散落在平台之上。这些石块正自行移动，在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划出一道道深痕，缓缓排列组合。
它们在无形丝线的操控下，笨拙地爬行着。
一个又一个奇异的卦象，在他们眼前自行构成。那些卦象扭曲、破碎，充满了矛盾与冲突，与伏羲所创的八卦至理背道而驰。
“看来有东西想学你。”女娲看着这满地乱爬的石头，语气古怪，“可惜天资太差，学成了个西不像。”
伏羲没有理会她的调侃。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些移动的石头，瞳孔深处，无数纯净明亮的卦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推演。
这不是在诉说过去，更不是什么晦涩的故事。
这东西，在用他最熟悉的方式，向他展示一种全新的、以毁灭与混沌为根基的“理”。
它在拆解他的道，然后用最污秽的材料，模仿着砌起一个拙劣又恶毒的新东西。
这是一种极致的挑衅。
一块石头滚动着，组成一个残缺的“震”卦，卦象的阳爻断裂，阴爻增生，显得怪异无比。它仿佛感受到了伏羲的注视，猛地朝他脚边冲来。
伏羲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对着那块石头，凌空一点。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
那块冲到半途的石头，瞬间静止，而后寸寸碎裂，化作一捧最细腻的粉尘，洒落在地。
空气中属于它的那份混沌气息，被抹除得干干净净。
整个平台的石头都为之一顿，仿佛感到了恐惧。
女娲在一旁啧啧两声：“你这手法还是这么霸道。”
其余的石头似乎意识到了危险，开始疯狂地向平台边缘逃窜。可它们终究只是石头，爬得再快也快不过伏羲的步伐。他每踏出一步，就有几块石头瞬间化作飞灰，连带着那些扭曲的符文一同消散。
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只有石头碎裂的细微声响。
伏羲这才迈步，走到平台中心。一块刻着残缺“离”卦的石头停在那里，卦象中心，多了一个小小的、眼瞳般的漩涡。
他缓缓蹲下身。
指尖，轻轻抚上那个冰冷的漩涡。
指尖落下的瞬间，那漩涡猛地一转，一股阴毒的吸力从中传来，想要将他的神魂拖拽进去。
伏羲的嘴角，终于牵起一道冰冷的弧度。
“抓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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