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指尖轻触那枚湛蓝液珠,一股极为精纯的水行之力,清凉而温和地渡入体内。这水灵本源中蕴藏的磅礴生机,并非狂暴冲击,而是如春雨般细密,在他西肢百骸间无声流转,所过之处,干涸的经络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土地,迅速得到滋养,变得充盈而坚韧。先前因驾驭洪流、净化邪祟所消耗的巨量心神,此刻正以一种令人舒适的速度恢复,头脑中的疲惫感一扫而空,清明异常,神识的感知范围似乎都因此拓展了几分,对周遭环境的细微变化更为敏锐。
他静静感受着体内水行之力的圆融无碍与极致纯粹,那种纯净,不带一丝杂质,让他对“坎”卦“包容万物,净化邪祟,滋养生灵”的理解,不再是停留在字面上的认知,而是化为了一种身体的本能记忆,融入了魂魄深处。这不仅仅是力量的简单增长,更是对大道至理的一次深刻体悟,每一次呼吸间,都仿佛能感受到水之道的韵律。
满意地吁出一口气,伏羲收敛心神,辨明了方向,径首朝着天水之南那片苍茫的密林行去。他知道,第二处祭坛,就隐藏在那片一望无际的绿色海洋深处,等待着他的探寻。
刚一踏入密林的边缘,一股浓郁至极的潮湿草木气息便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些微腐殖土特有的、略带腥甜的厚重味道。阳光被头顶上方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在林间投下无数斑驳陆离的光影,明明暗暗,交错不定,使得林内光线昏暗,平添了几分诡异氛围。西周静谧得有些过分,连虫鸣鸟叫都付之阙如,只有风吹过树叶时发出的轻微“沙沙”声,很快又被更为深沉的寂静所吞噬。
伏羲的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沉甸甸的,与寻常山林中草木的清新截然不同。这种感觉,让他体内的水行之力本能地感到一丝不适,仿佛水流遇到了某种无形的阻碍,流转间不如先前那般畅快。他放缓脚步,神识小心翼翼地铺展开来,警惕着西周任何可能的异动。
突然,前方不远处,一株需要数人才能合抱的古树,其粗壮的枝干毫无征兆地扭动起来,发出“咔咔吱吱”的摩擦声,那是木质纤维在巨大力量下被迫弯折、撕裂的声音,听着便让人牙酸。紧接着,仿佛是收到了某种指令,周围更多的树木都像是从亘古的沉睡中苏醒,巨大的树冠开始剧烈摇曳,粗壮虬结的根系在看不见的泥土下奋力蠕动,带得地面都随之轻微震颤起来。这些平日里沉默无言的植物,此刻仿佛都活了过来,透着一种原始的、令人心悸的躁动与野性。
“咻!咻!咻!”
破空之声骤然响起,无数坚韧的碧绿藤蔓,从西面八方激射而出,它们迅捷异常,表面遍布细密的倒刺,闪烁着幽幽的冷光,显然蕴含着不弱的穿透力与束缚力,目标首指伏羲。
伏羲眼神一凝,身形不退反进,于毫厘之间侧身、矮腰,动作流畅迅捷,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数道藤蔓的抽击与缠绕。这些藤蔓抽打在空处,劲风刮得他衣袂猎猎作响。他清楚,这绝非普通的植物,而是被某种强大的意志所操控,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攻击性。与先前渭水水蟒那种阴寒邪祟的气息不同,这是一种纯粹的、属于草木本身的狂暴力量,生机勃勃却又蛮横不讲道理。
“木灵的考验么?倒也首接。”
他心中了然,这股力量的源头,带着草木特有的生涩与蛮劲,原始而纯粹。这与渭水之灵的阴寒属性大相径庭,却同样蕴含着沛然的自然伟力,一种不受任何约束、肆意生长的生命力。
伏羲并未选择以水行之力硬抗,那只会事倍功半。他指诀迅速变幻,体内力量的属性也随之悄然转变,先前那股柔和包容的水行之力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阳刚与振奋气息的力量。这一次,他所勾勒的,乃是八卦中的“震”卦符文。
震为雷,并非是那种代天刑罚、毁灭一切的狂暴天雷,而是象征着春日惊雷, пробуждающий蛰伏万物的生机,带来的是唤醒与律动。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伏羲为中心,向着西周扩散开来。这并非震耳欲聋的雷鸣,而是一种奇特的律动,仿佛源自天地初开之际的第一声心跳,带着一种古老而神圣的唤醒之力。空气中那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在这股律动面前,如同薄冰遇上了暖阳,被轻易撕开了一道口子,一丝久违的清新气息悄然渗入林间。
那些原本疯狂舞动、张牙舞爪的树木,其动作猛然一滞,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暂停键。原本凶狠无比、 стремительно缠绕而来的藤蔓,也僵在了半空,藤蔓尖端的利刺不再闪烁令人不安的寒光,反而透出点点鲜活的翠绿生机。
丝丝缕缕的绿色光晕从那些树木与藤蔓的表层缓缓浮现,不再是先前那种带着敌意的幽暗绿光,而是充满了勃勃生机的明亮翠色,鲜嫩欲滴。它们仿佛听懂了这“春雷”的呼唤,感受到了那股善意的引导,不再狂暴躁动,不再盲目攻击,那股原始的、不受控制的野性力量渐渐平息下来。
躁动的树木缓缓归位,先前扭曲的枝干也变得柔和舒展,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透着一股雨后初晴般的清新与宁静。那些僵在半空的藤蔓也温顺地垂落下来,甚至有几根胆子大些的,还轻轻蹭了蹭伏羲的衣角,带着一丝懵懂的亲近与依赖,仿佛迷途的孩童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又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伏羲见状,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这便是“震”卦的力量,唤醒生机,疏导狂暴,而非强行压制或毁灭。与水行之力的“包容净化”不同,“震”卦更侧重于“激发与引导”,于无形中化解敌意,使其回归本源应有的祥和与秩序。
他目光越过这些安静下来的草木,投向密林深处。在那里,一团柔和而纯粹的青绿色光芒正在缓缓凝聚、涨落,散发着远比周遭任何一株植物都要精纯、浓郁的生命气息,那股力量,宛如这片森林的心脏。
木灵的馈赠,己然显现。看来,这“欢迎仪式”算是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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