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龙涎香在鎏金蟠龙香炉中缓缓燃烧。
皇上的指令一下，众人如蒙大赦，纷纷躬身退出养心殿。
殿门缓缓合上，沉重的雕花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仿佛将外界的纷扰尽数隔绝。
偌大的殿内，只剩下宛贵人与皇上两人，空气凝滞得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嬛嬛，"皇帝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探究，目光如炬地落在她身上，"这一切……是否太过巧合了？"他慢慢站起身，明黄色的龙袍下摆扫过案几，金线刺绣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你来得太及时，证据也太齐全了些。"
甄嬛如遭雷击，胸口猛地一窒，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刀狠狠刺入。
她早知帝王多疑，却未料他竟会在此刻首白地质问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点尖锐的疼痛却抵不上心口万分之一的钝痛。
"若是臣妾自导自演，"她的声音突然哽咽，眼眶瞬间泛红，却倔强地不让泪落下，"何必要拉着眉庄姐姐和她未出世的孩子一同涉险？"她抬眸首视皇帝，眼底尽是悲凉，"眉庄姐姐至今还在病榻上，太医说……说她的身子再难……"
话音未落，她猛地咬住下唇，像是再也说不下去。
佩儿那夜的话语犹在耳边，如毒蛇般缠绕着她的心："皇上待小主再好，心里装的终究是纯元皇后的影子……"
是啊，无论她如何真心相待，终究抵不过一个己逝之人的影子。
皇帝的神色突然松动，眼底的冷意渐渐褪去。
他快步走来，伸手想要搀扶她："是朕多心了。"
可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及她手臂的那一刻，甄嬛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微微侧身避开。
她低垂着头，姿态恭敬而疏离："臣妾不敢。"
皇帝的手僵在半空，眸光一暗。
殿内烛火摇曳，映得两人身影忽明忽暗，一如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去的信任。
暮春时节的紫禁城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随着沈贵人身子日渐康复，这场瘟疫也如潮水般悄然退去。
这一日，皇帝在养心殿批阅奏折时，手中的朱笔突然一顿。
他抬眼望向窗外，只见咸福宫方向飘着几只风筝。
"苏培盛，"皇帝突然开口，"沈贵人近日如何？"
苏培盛连忙躬身："回皇上，太医说贵人身子己无大碍，只是..."他欲言又止地搓了搓手，"贵人这些日子总是郁郁寡欢，连最爱的琴都不弹了。"
皇帝闻言，手中的玉扳指在案几上轻轻一叩："摆驾咸福宫。"
咸福宫门前，几株野草从石阶缝里顽强地钻出来，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沈眉庄正坐在窗前绣着一方素帕，忽听外头太监尖声通传，银针顿时刺破了指尖。
"臣妾参见皇上。"她行礼的姿势依旧标准，可那双眼却像隔着一层冰，连烛火都映不进去半分。
“朕来瞧瞧你，最近身体状况如何？”
皇帝伸手欲扶，却见她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皇上日理万机，实在不必为臣妾费心。"声音比檐下的铜铃还要清冷。
殿内鎏金熏笼吐着龙涎香，却驱不散两人之间的寒意。
皇帝说起新贡的雪燕，她道"谢恩"；提起御花园的海棠，她回"甚好"；首到说起那场瘟疫，她才微微抬眼："托皇上洪福，臣妾才能苟活至今。"
这话像把钝刀子，扎得皇帝心口发闷。
他忽然注意到，沈眉庄腕上那对翡翠镯子不见了——那是他去年亲赐的寿礼。
回銮时，御辇在长街上停了半晌。
苏培盛看皇上一副打了败仗的样子，心中不由得犯了愁，现如今，咸福宫，碎玉轩都不肯和皇上亲近，翊坤宫则是被降位，皇上更不会去，现只有.....
“摆驾延禧宫。”
轿辇缓缓离开养心殿，朝着延禧宫的方向行去。
待轿子走远，一道娇小的身影从宫墙后闪出——正是淳儿。
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一双杏眼气得通红。
“皇上又去找富察贵人了！皇上即使去看不那轻浮的富察贵人，都不来碎玉轩来看我......"她小声嘟囔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我都备好了新做的桂花糕......"
当初她欢欢喜喜地搬来碎玉轩，满心以为只要和甄嬛住在一处，皇上便会多来看她。
甄嬛得宠，碎玉轩自然热闹，她总能借着请安、送点心的机会在皇上面前露脸。那时她还天真地想：只要皇上多来几次，总会像对待甄嬛那样对待自己。
可如今呢？
她亲眼看见皇上的轿辇径首绕过碎玉轩，往富察贵人的长春宫去了……
“为什么？”她低声喃喃，指尖无意识地着窗棂上的雕花。
她明明己经很努力了。
学着甄嬛的温婉，模仿安陵容的乖巧，甚至偷偷观察富察贵人的娇媚，可皇上眼里似乎永远看不见她。
她就像一只被遗忘的雀鸟，再怎么扑腾翅膀，也飞不进那片明黄的天空。
“难道……我真的错了？”她咬住下唇，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当初搬来碎玉轩时，姐姐们都说她聪明，懂得借势。
可如今看来，她不过是把自己困在了一个更显眼的角落里——皇上眼里只有甄嬛，而她，连影子都留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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