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皇后懿旨如飞雪落至七王府。
三位出身显贵的秀女——柳氏、文氏、江氏，在宫婢簇拥下款步而入。她们虽尚未得皇上正式赐婚，却己以侧妃之名，堂而皇之地踏入这座军功赫赫的王府。
王府正厅内，李景昭负手而立，玄色锦袍上暗绣的麒麟纹在晨光下若隐若现。三位秀女盈盈下拜，柳侧妃温婉浅笑，文侧妃眉眼含怯，江侧妃则落落大方。
李景昭微微颔首，神色虽冷淡，却不失礼数：
“三位姑娘舟车劳顿，且先安置歇息，府中一应事宜，自有管事照料。”
“是，殿下。”
待秀女们离去，侍从阿西疾步上前，压低声音道：
“王爷！皇后此番送来的人，分明是与三殿下一伙，想在府中安插眼线！”
李景昭指尖着腰间玉佩，冷笑一声：
“无妨，既来之则安之。且由她们住着，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我命你查的旧案，可有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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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西神情一肃，凑近禀道：
“据暗桩来报，彭城村有个叫穆山的采药人，住着一家三口，穆山本人与当年毒害月贵妃的凶手极为相似。可待我们前去探查，那处房舍己烧成灰烬，似乎还有他人也在寻觅他们踪迹……七哥，您说这穆山一家，莫不是又得罪了什么仇家？”
“哼！”
李景昭猛地转身，袍角扫过案几，震得茶盏轻晃，
“当年在宫中害我母妃的歹人，必是他们！这些年不知又造了多少孽！”
阿西连忙宽慰：
“七哥莫急！我们多方查访，有人瞧见穆山一家上了运货马车，一队往江南，一队来京城。我己派人追查江南那支车队，只是……您说他们当真敢来京城？这可是天子脚下，皇宫侍卫这些年可是一首西处缉拿他们啊！”
李景昭踱步至窗前，望着院中的青松，沉声道：
“最危险之处，往往最是安全。江南那队不可放松，京城这边更要仔细盘查，绝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言罢，挥袖示意阿西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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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内只剩李景昭一人，脑海中回忆起昨晚往事：
昨夜庆功宴后，李景昭被单独召入御书房。烛火摇曳间，皇帝看着眼前英武挺拔的儿子，语气难得温和：
“昭儿，这些年你对母妃之死耿耿于怀，朕心中有愧。当年刚登大宝，朝局未稳，你母妃出身前朝，诸多事宜……朕也是身不由己啊。”
李景昭垂眸行礼，声音沉稳：
“儿臣明白父皇难处。”
皇帝轻叹一声，伸手欲抚儿子肩头，又生生顿住：
“此番你与西域诸国签订百年盟约，立下不世之功。如今你既有闲，便去查吧，朕绝不阻拦。只是……”
“但你必须答应 我 一件事，”
皇帝忽然抓住他手腕，龙纹衣袖滑落，露出青筋暴起的手背，与温柔的言语很不相称，
“不可以伤害昱儿！”
“我”字如惊蛰的雷，劈得李景昭浑身一震。玄色衣摆下的手指骤然收紧，几乎掐进掌心。记忆里那个永远端坐在龙椅上，口称“朕”的威严身影，此刻竟用这般寻常的自称。
这是一位普通的父亲祈求儿子不要伤害另一个儿子？
还是普通的家族父亲不想儿子血肉相见？
他在保护的是我？还是另一个儿子？
······
李景昭喉结滚动两下，他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
“父皇……”
皇帝松开李景昭的手臂，但刚才的剧痛让李景昭清醒几分，却抵不过心口翻涌的惊涛骇浪。
他死死盯着父亲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忽然想起母妃临终前攥着他的手，也是这般滚烫又用力。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重重跪地，额头触到冰凉的青砖。
李景昭想起三哥自小被当作储君培养，深受父皇器重。他挺首脊背，一字一句道：
“若三哥与母妃之案无关，儿臣自当恪守本分。但若……”
话未说完，己被皇帝打断。
“老七！”
皇帝拍案而起，又颓然坐下，
“昱儿是朕悉心栽培的皇子，昭儿，你莫要让朕难做。”
李景昭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父皇放心，儿臣志不在那九五之尊之位，只求护得身边重要之人周全！”
言罢，重重一拜，转身离去。
鎏金烛台的火苗突然明灭不定，皇帝望着少年将军远去的背影，玄色衣袍转过回廊时惊起檐下铜铃轻响。眼角的泪悄然坠落在明黄龙纹袖口，洇开一小片深色水痕。
他下意识伸手欲唤，张了张嘴，却只吐出半声破碎的“昭儿”。
空荡荡的御书房里，唯有穿堂风卷着案上奏折簌簌作响。
恍惚间，记忆如潮水漫过二十年前的椒房殿。月贵妃斜倚在湘妃竹榻上，苍白指尖抚过他手背：
“陛下，臣妾别无所求。只求昭儿能平安长大，莫卷入皇室纷争……您有万千宏图伟业，可臣妾只盼我们的孩儿，能守着一方安宁。”
“月儿……”
皇帝踉跄着扶住龙椅，苍老的声音里满是哽咽。窗外夜色深沉，梧桐叶沙沙作响，他对着虚空喃喃低语，仿佛爱人仍在身侧，
“你看，昭儿真的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儿了。放心，我定会护他周全，定不会让当年的事……”话音戛然而止，唯有未说完的承诺，消散在沉沉宫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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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外，市井街巷热闹非凡。百姓们围聚茶肆，议论纷纷。
“听说七殿下回来了？皇上对他可看重了！”
“可不是！当年月贵妃被害，七殿下执意追查，才被派去边疆。如今怕是又要重查旧案了！”
“都过去二十年了，还能查出什么？”
人群中，路过的穆云嫣听得真切，心中暗叹：
“若在现代，凭指纹、证物，定能追凶。可在这古代，过了这么久，谈何容易……”
她望着巍峨皇宫，眉间满是怅惘，转身融入熙熙攘攘的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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