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父女两个到来不算太迟，卡在饭点之前，店里稀稀拉拉坐了几桌，米蓝选了一个角落靠窗的位置，转头能看到街面上的霓虹。
汤沐阳果如他描述的那般在意形象，换了西装，白色的衬衣还打了领带，为了遮掩头上的白发，特意戴了顶帽子，胡茬刮的干净，就是脸上几处不平整的疤，横七竖八的挂着，略显狰狞。坐在轮椅上，由小米推着过来，临到跟前儿，米蓝才注意到，他仅剩的左脚还穿着皮鞋，鞋面擦的锃亮。
到桌前，服务员安排就坐，汤沐阳还蹙着眉拉着脸，“小米啊，还是换一家西餐厅，或者找个包间点几道菜吧，请客人吃饭来涮火锅像什么样子，太失礼数了。”
小米悄悄看了眼米蓝，不敢出声，米蓝压下心头的火气，想他个穷小子，当年追自已的时候，夜市小摊蹲大马路牙子上都能吃，这会儿装什么大尾巴狼，不过无妨，她能忍下他的坏脾气。
“说好的是我请客，都别跟我争，吃什么是女儿选的，既然她爱吃，就由着她这一回，你若是不乐意，辛苦忍一忍，将就一下。”
汤沐阳打着哈哈，拿出他最擅长的那一套做派，把他从前用在酒局饭桌上的话术，配合着虚假的笑，说了一套又一套。
“米蓝啊，说哪里的话，她一个小孩子有什么要紧，你从郊区开车过来辛苦，来看我们爷俩，已属难得，怎么能连顿饭都招待不好。”
他今天好似话格外的多，抓住任何话口好像都能聊几句，点餐的时候，叮嘱着小米饮食要清淡些，原本订好的鸳鸯锅底非要换成四宫格，原本该留一格的麻辣味被换成了青花椒。
“你刘姨好不容易才帮你纠正过来的饮食习惯，刚有点好转的胃，怎么就记不住，辣椒吃多了要难受的。”
“可是，妈妈爱吃……”
“哎呀，米蓝爱吃辣，真不好意思，我们爷俩在国外吃习惯了，有点受不了辣椒油的味道……”
“没关系，我也戒了。”
米蓝的心渐渐沉入谷底，明知他那拙劣的演技，一眼就能识破，可这顿饭，这次重逢，再提不起兴致。
等菜上桌，摆了满满当当一桌面，竟然没有几个是自已爱吃的，从来不喜欢碰的，面前倒是放了好几个。
“米蓝，这时间久了，也不清楚你的喜好变了没变，我随便点的，不知是否合你的胃口，将就垫吧着吃点儿。”
“没事，我什么都能吃。”
曾经把她的喜好熟记于心的人，有一天会全部忘记，米蓝还在心里设想为他开脱，难不成脑子也撞坏了，选择性失忆？把他们的过往都忘记了？
答案在小米觉得面前的锅底实在没味，喜滋滋的在料碗里加了很多剁椒和辣椒油，刚端上桌，被汤沐阳直接换掉的时候出现，他又再次提及了刚才顺口就说出来的那个人。
“不行，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你刘姨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不能再吃辣椒，怎么就记不住呢。”结果顺手把锅里煮好的虾夹到女儿碗里。
米蓝再没有吃饭的心思，放下筷子，身子向后靠好，稳定自已的情绪，“女儿吃虾会起疹子过敏，这你不会不知道，看来你是有话要说啊，说吧，我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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