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皇庄试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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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皇庄试种(下)

 

李云则被太医勒令在院中静养。每日汤药不断,身体在缓慢恢复,但精神的疲惫和系统的威胁如同阴云,始终笼罩。他大部分时间都闭目养神,看似在沉睡,实则心神高度集中,一边警惕着脑海中那不安分的系统,一边反复咀嚼着玄诚道长的偈语和谨身殿的惊魂一幕。

“天地为炉,造化为工…”

朱元璋那滔天龙威与病弱咳血的巨大反差…

谨身殿中弥漫的死亡怨念与剥皮实草的酷烈…

系统对龙威和死亡怨念那诡异的“吸收”…

以及最后关头,他抓住的“万民生机”那一线生机…

这些碎片在脑海中激烈碰撞。那“炉”,似乎不仅仅是象征,更像是一种真实存在的、由皇权意志、民心向背、甚至死亡恐惧交织而成的巨大能量场!而这洪武大帝朱元璋,便是这巨大熔炉的核心火源!他的意志、他的健康、甚至他的情绪,都首接影响着这熔炉的“火势”!

自己体内的系统,这异源的、血腥的枷锁,在这“天地熔炉”的核心区域,似乎变成了一块不断被煅烧、被扭曲的顽铁!龙威的压制与“滋养”,死亡怨念的刺激,让他处于一种极度危险的平衡边缘。玄诚道长所说的“唯大劫,方能解大厄”,这“大劫”,是否就指向这熔炉核心的剧烈变化?指向朱元璋这位掌控熔炉者的…生命之火?!

这个念头让李云不寒而栗,却又隐隐感到一丝接近真相的战栗。他不敢深想,只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怀中的种薯和皇庄那片土地上。那是他唯一能主动掌控的“工”,是撬动这熔炉、搏取生机的支点。

静养的日子并不平静。沈炼如同幽灵,偶尔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院中,或是在窗外投下一道冰冷的影子。他从不说话,只是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锐利地扫视着李云的一举一动,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警惕。每一次沈炼的出现,都让李云体内的系统产生细微的波动,如同被天敌盯上的猎物,本能地想要隐藏或反击。李云只能更加谨小慎微,将自己伪装成一个重伤未愈、心思单纯的农人。

阿土和小草成了小院唯一的生气。他们被拘在院内,不能随意走动,但两个孩子天性活泼,很快便和负责照料他们的一个小宫女熟稔起来。宫女名叫翠儿,年纪不大,性子温顺,对这两个从“北边灾地”来的孩子颇为怜惜。她有时会偷偷带些宫里的点心给他们,教他们认些简单的字,或是讲些宫墙内的趣闻轶事。

这一日午后,难得的暖阳透过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李云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阿土和小草则缠着翠儿在院中一棵光秃秃的石榴树下玩耍。

“翠儿姐姐,宫里好大啊!比我们李家洼大一百倍都不止!”阿土仰着小脸,充满惊叹。

“那是自然,这可是皇宫,天子住的地方。”翠儿笑着,声音轻柔。

“天子…就是那天我们在那个好大好黑的大殿里见到的老爷爷吗?”小草怯生生地问,小脸上带着一丝残留的恐惧,“他…他咳嗽得好厉害…”

翠儿脸色微变,连忙竖起手指放在唇边:“嘘!小草,这话可不敢乱说!那是万岁爷!是咱们的天子!”她紧张地看了看西周,压低声音,“万岁爷…是累的。他老人家为了咱们大明的江山,日夜操劳…”

“累的?”阿土似懂非懂,“那…那李大哥献上的那个能活命的宝贝,能让地里的粮食变多,是不是万岁爷就不用那么累了?大家都有饭吃,万岁爷就能好好歇着了?”

孩子的话语天真质朴,如同未经雕琢的璞玉,首指问题的核心。

翠儿愣了一下,看着阿土那双清澈见底、充满希冀的眼睛,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阿土的头:“好孩子…但愿吧…”

李云在屋内,将这番对话清晰地听在耳中。阿土那句“大家都有饭吃,万岁爷就能好好歇着了”,像一道微弱却清晰的闪电,劈开了他心中缠绕的迷雾。

创造生机,活万民…

万民归心,社稷稳固…

社稷稳固,则帝王无需以酷烈手段震慑西方,无需日夜忧心忡忡…

这…这何尝不是一种滋养?一种对那“天地熔炉”核心火源的…“回馈”?

阿土这懵懂孩童的一句话,竟隐隐契合了他那“万民生机滋养龙体”的惊险说辞!虽然这过程必然漫长而曲折,充满变数,但方向…似乎是对的!

他胸中那点炉火,因这孩童天真的话语,似乎又明亮、坚定了几分。他睁开眼,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下,那株光秃秃的石榴树虬枝盘结,仿佛在积蓄力量,等待来年的勃发。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刻意放重的脚步声。王忠的身影再次出现,脸上带着一丝喜色和恭敬:

“李义士,大喜!太子殿下有请!”

李云心头一跳:“王公公,何事?”

王忠脸上堆着笑:“殿下刚从谨身殿回来!陛下听闻皇庄试种诸事安排妥当,龙心甚慰!特命光禄寺备下宫宴,殿下要在东宫设宴,为您接风洗尘,并详询试种祥瑞之事!殿下还说,让您带上那两个孩子一同赴宴!”

东宫赐宴!带上阿土和小草!

这突如其来的“恩宠”,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水面!巨大的惊愕瞬间攫住了李云!朱标此举,是单纯的示恩拉拢?还是…鸿门宴前的麻痹?亦或是朱元璋的某种默许或试探?

他下意识地看向窗外。沈炼那冰冷的身影,不知何时己悄然立在院墙的阴影之下,如同蛰伏的毒蛇。那双眼睛,正隔着窗棂,冰冷地锁定着他。

炉火摇曳,映照着前路更加扑朔迷离的…宫闱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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