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镜之国的自焚日

（此章为一则专门为后文剧情所写的童话）

暮色如浓稠的血，顺着尖顶教堂的琉璃窗蜿蜒而下。我踏入这座被雾霭缠绕的城邦时，青铜钟楼正敲出第十一声呜咽。石板路上散落着银白花瓣，每片都刻着细密的眼睛，当我的皮靴碾碎它们时，那些瞳孔便渗出黑色黏液。

“远方的旅人，欢迎来到镜之国。”披着鸦羽斗篷的守卫突然从阴影里浮现，铁面下传来的声音像是砂纸打磨玻璃，“但请记住，这里没有美丑，没有胖瘦，没有高矮。”他腰间的铜铃无风自动，震落铃舌上凝固的暗红冰晶。

市集的灯笼里漂浮着磷火，照得商贩们的面具忽明忽暗。卖苹果的老妪将覆着蛛网的篮子推向我，瓷白面具裂开蛛网般的细纹：“尝尝看，这是永不腐烂的果实。”我咬下一口，果肉竟渗出温热的血珠，而她颈间晃动的银链上，串着七枚形状各异的眼球。

晚宴在水晶宫殿举行。国王戴着黄金制成的无面面具，手指上套满刻着人脸的骨戒。侍女端来的银盘里，跳动的心脏还连着血管，缠绕在翡翠叉子上。当我举杯称赞他们的盛情时，突然注意到每个宾客的斗篷下都藏着青铜镜面——那些镜面互相映照，却照不出任何人的模样。

“你们看着像一家人。”这句话像毒蛇般不受控制地从我喉咙里滑出。宫殿瞬间陷入死寂，烛火同时爆裂成黑色灰烬。宾客们的面具开始渗出血泪，青铜镜面发出刺耳的嗡鸣。国王颤抖着摘下黄金面具，露出下面层层叠叠的镜面，每个镜中都映着不同的扭曲面容。

“触犯禁忌者……必须归还真相……”老妪的声音混着牙齿碎裂的声响。我这才发现她的瓷面正在剥落，露出下面蠕动的血肉和无数新生的眼睛。整座宫殿开始剧烈摇晃，墙壁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浮雕——无数人在镜前疯狂撕扯自己的皮肉，用鲜血在镜面上涂抹扭曲的笑容。

深夜，我被此起彼伏的铜铃声惊醒。推开旅店木门，月光下的广场上，臣民们正列队走向中央的黑曜石祭坛。他们赤身，皮肤下隐约可见流动的水银。每个人的胸口都镶嵌着破碎的镜面，碎片间伸出细小的银链，将所有人串联成巨大的蛛网。

祭坛上，国王的黄金面具己经熔成液态，顺着他空洞的眼窝流淌。他举起镶嵌着千百枚眼球的权杖，指向天空。云层中传来玻璃碎裂的轰鸣，千万道月光化作锋利的镜刃倾泻而下。臣民们发出尖啸，那些嵌在胸口的镜面突然暴涨，将他们的身体切割成无数发光的碎片。

我惊恐地后退，却发现旅店的木墙早己变成了镜面。镜中的我正露出扭曲的狞笑，皮肤下有无数细小的人脸在挣扎。广场上，被肢解的肢体开始自动拼接，组成一座高耸的镜塔。塔顶的国王张开布满镜面的大嘴，吞下了最后一抹月光。

黎明时分，镜塔轰然倒塌。废墟中，那些银白花瓣重新生长，每片花瓣上的眼睛都变成了我的模样。当第一缕阳光触及地面，所有碎片突然燃起幽蓝火焰。在火焰中，我看见臣民们的面容在镜中浮现——他们曾是多么美丽，又曾是多么丑陋，而此刻，燃烧的镜面正在吞噬所有真相。

我踉跄着逃离这座城邦，背后传来越来越清晰的铜铃声。当我回头望去，整座镜之国己经消失在浓雾中，唯有漫天飞舞的银白花瓣，每一片都映照着我惊恐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