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药庐的空气依旧凝固着血腥与药味,沈知微枯槁的白发在渐盛的晨光中,如同某种无声的控诉。玄鳞沉默地退了出去,守在门外,如同磐石。沉重的木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将这方寸之地化作了风暴眼中短暂的、死寂的避风港。
萧烬靠在冰冷的药柜上,右眼深处那圈凝固的琥珀斑痕隐隐灼痛,提醒着他灵魂深处被强行缝合却依旧存在的裂痕。他墨黑的左眼,沉沉地落在几步之外,草席上依旧昏迷的陆昭阳身上。
她脸上的暗金裂纹如同干涸大地的龟裂,在透过窗棂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狰狞可怖。每一次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起伏,都牵动着那些裂纹,仿佛下一秒这副躯体就会彻底碎裂开来。沈知微以心头血换来的生机,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龟甲密约的冰冷算计,共生棺的血腥献祭要求,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心头,但此刻,看着那张苍白、破碎的脸,另一种更尖锐、更原始的痛楚攫住了萧烬。那是源自灵魂深处,因她濒临消亡而引发的、近乎本能的恐慌。
他撑着药柜,艰难地站起身。身体依旧虚弱,灵魂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他走到陆昭阳身边,缓缓屈膝半跪下来。目光掠过她脖颈、脸颊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裂纹,最终停留在她无力垂落在身侧、同样爬满暗金纹路的左手。
那柄嵌入了双生镜核心碎片的玄铁戒尺,依旧被他紧紧攥在右手。断口处那点深邃的银芒,似乎感应到了陆昭阳体内濒临崩溃的血契之力,正微微地、持续地散发着一种温润而稳定的光晕,如同黑夜中的灯塔。
敷药…沈知微留下的药…
萧烬的目光扫过旁边那只盛放着沈知微心头精血的白玉药钵。小半钵浓稠如金液、散发着奇异光晕和生命气息的血液静静躺在里面。这血蕴含着沈知微毕生的修为与生命本源,是压制血契反噬、修复冰裂纹的唯一希望。
他放下戒尺,拿起药钵旁一只干净的玉片。动作因虚弱和内心的激荡而显得有些僵硬笨拙。他小心翼翼地用玉片边缘,蘸取了薄薄一层金色血液。那血液入手温润,带着磅礴的生命力,甚至能感受到沈知微最后那丝悲悯的意志。
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将玉片缓缓靠近陆昭阳脸颊上最严重的一道裂纹。
就在玉片即将触及冰冷皮肤的刹那——
陆昭阳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紧闭的眼皮下,眼珠似乎在痛苦地转动。一股阴冷、怨毒的气息毫无征兆地从她眉心逸散出来!脸上那些暗金色的裂纹深处,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黑气开始游走、凝聚!
“姐姐…好痛啊…”一个轻柔得如同叹息、却又带着无尽怨毒的声音,首接在萧烬的识海中响起!是昭月残魂!它感应到了威胁,试图阻止这能修复陆昭阳身体的药力!
萧烬眼神骤然一厉!他右眼深处的琥珀斑痕猛地灼亮了一瞬!一股源自副人格“烬”的、纯粹而暴戾的威慑力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向那蠢蠢欲动的残魂!
“滚回去!”他在意识中发出无声的咆哮,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
那股刚刚凝聚的阴冷黑气如同被沸水浇灌的雪,瞬间溃散、退缩!昭月的怨念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暂时蛰伏回裂纹深处。
萧烬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仅仅这一下精神层面的交锋,就让他本就虚弱的灵魂感到一阵眩晕。他不敢再犹豫,玉片稳稳落下。
嗤…
细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声响。金色的心头血接触到暗金色的冰裂纹,竟如同滚烫的烙铁遇到了寒冰!裂纹深处瞬间腾起一股极淡的黑烟,伴随着一种刺鼻的焦糊味!陆昭阳的身体在昏迷中猛地一颤,发出一声破碎的呻吟,眉头痛苦地紧蹙起来。
萧烬的心也跟着一抽。他强行稳住手腕,动作变得更加轻柔,如同对待一件价值连城却又濒临破碎的稀世瓷器。他蘸取药血,沿着那道裂纹,极其缓慢、极其专注地涂抹开。金色的血液渗入裂纹,所过之处,那暗金色的、仿佛能将灵魂冻结的色泽似乎被中和、软化了一点点,边缘变得模糊,裂纹的深度也仿佛被填补了一丝。
这过程缓慢而煎熬。每一次药血与裂纹的接触,都伴随着陆昭阳身体的颤抖和昭月残魂无声的怨毒冲击。萧烬必须分神压制残魂的反扑,同时又要极度小心地控制药量和力度。他墨黑的左眼专注得近乎凝固,右眼的琥珀斑痕则如同警惕的狼瞳,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随时准备扑杀任何敢于露头的威胁。
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顺着冷峻的下颌线滴落,砸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他浑然不觉,全部的心神都凝聚在指尖那一点金色的药血和眼前那一道道狰狞的裂纹上。从脸颊,到脖颈,再到她的、布满裂纹的手腕…他像一个最虔诚的工匠,用这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金漆”,一点一点地修补着这具濒临破碎的躯体。
时间在无声的对抗中流逝。药钵中的金血渐渐见底,陆昭阳脸上、颈上、手腕上那些最严重的裂纹,颜色终于从刺目的暗金变成了相对柔和的暗褐色,虽然依旧存在,但那股随时会崩裂的恐怖气息减弱了许多。她的呼吸似乎也平稳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
萧烬长长地、极其缓慢地吁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一股巨大的疲惫感瞬间席卷全身。他放下玉片,身体晃了晃,几乎脱力。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扶住旁边的药柜支撑一下。
然而,他的手伸出去,却碰到了一个硬物。
不是冰冷的药柜,而是一个被随意塞在药柜下方阴影里的、巴掌大小的陈旧木匣。木匣材质普通,甚至有些粗糙,边缘磨损得厉害,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刚才他起身时,衣角似乎带到了它。
萧烬皱了皱眉,本不想理会。但就在他准备收回手时,目光却无意间扫过木匣盖子上一道极其细微、却异常熟悉的灼痕——那痕迹的弧度,像极了某种火焰燎过的印记,与他记忆深处某个场景微妙地重合。
一种莫名的悸动攫住了他。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将那不起眼的木匣从柜底抽了出来。
拂去厚厚的灰尘,露出木匣本来的颜色。匣子没有锁,只有一个小小的铜扣。萧烬用指尖轻轻一拨。
“咔哒。”
铜扣弹开。
匣内,没有金银珠宝,没有机密文书,只有一块巴掌大小、通体焦黑、形状扭曲丑陋的木块。
是木头,一块被烈火焚烧过、彻底碳化的木头。表面布满了爆裂的纹路,触手粗糙,带着一种烈火焚烧后特有的、深入骨髓的冷硬感。它静静地躺在匣底,像一块沉默的墓碑。
然而,就在这块焦黑的木块正中央,却被人用极其精细的刻刀,深深地、一笔一划地,雕刻出了一朵莲花。
并蒂莲。
两朵莲花同根而生,紧密相依,花瓣舒展,线条流畅而充满生命力。其中一朵昂首向上,似要迎风绽放;另一朵则微微低垂,仿佛在温柔守护。这精妙的雕刻与木块本身丑陋焦黑的形态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雕刻的痕迹很深,显然用了极大的心力,甚至在碳化的木质上留下了清晰的、泛着淡淡玉色光泽的刻痕,如同在死亡的灰烬中开出的永恒之花。
萧烬整个人如同被定身咒击中!他握着木匣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瞬间泛白!墨黑的左眼瞳孔骤然收缩,翻涌起滔天巨浪!右眼深处的琥珀斑痕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光芒!
火场…陆家火场…十年前…那个被他从火海中拖出来的、奄奄一息的女孩…还有…这块他当时鬼使神差从燃烧的房梁上掰下、带回王府,又在无数个不眠之夜,用刻刀一点点雕琢出这朵并蒂莲的焦木…
它怎么会在这里?!它明明应该被深锁在王府书房最隐秘的暗格深处!
“呃…”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小猫般的呻吟从草席上传来。
萧烬猛地回神,霍然转头!
陆昭阳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依旧涣散而迷茫,带着重伤初醒的虚弱和剧痛折磨后的疲惫。但她的目光,却正正地、毫无阻碍地,落在了萧烬手中敞开的木匣里——落在了那块焦黑木块上,落在了那朵深深镌刻在死亡灰烬之上的、栩栩如生的并蒂莲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陆昭阳涣散的瞳孔,在接触到那朵并蒂莲的瞬间,猛地聚焦!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冲击如同电流般贯穿了她虚弱的身体!模糊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击着她混乱的意识!
冲天的火光…灼热的空气…呛人的浓烟…房梁倒塌的巨响…还有…那个在烈焰浓烟中,死死抓住她手腕,将她从死亡边缘拖出来的、模糊而坚定的身影…那个身影背后…似乎…也背着一块焦黑的木头?
“是…是你?”她的嘴唇翕动,发出两个破碎到几乎听不见的音节。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迟来了十年的茫然,以及一种被巨大真相冲击后的、灵魂深处的剧烈震颤。她挣扎着想抬起手,指向那木匣,却连动一动指尖的力气都没有。
萧烬的身体僵硬如铁。握着木匣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轻响。墨黑的左眼深处是翻江倒海般的复杂情绪——被窥破最深秘密的狼狈,十年隐忍的苦涩,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释重负般的释然。而右眼那圈琥珀斑痕,则在剧烈地闪烁着,代表着副人格“烬”的暴戾意志正因这突然的暴露而蠢蠢欲动!
“是本王。”他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得厉害,如同砂纸摩擦。没有否认,也无法否认。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呵…呵呵呵…”一阵阴冷、怨毒、带着无尽嘲讽的轻笑,如同毒蛇吐信,骤然在陆昭阳的眉心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强大!
昭月残魂!它一首在蛰伏,一首在等待!等待这心神剧震、意志壁垒出现裂痕的绝佳时机!
一股浓郁得如同实质的黑气猛地从陆昭阳眉心那道最深的裂纹中喷涌而出!瞬间凝聚成一个半透明的、白衣染血的少女虚影!正是昭月!她悬浮在陆昭阳身体上方,长发无风自动,左眼尾的朱砂痣红得滴血,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天真与恶毒的诡异笑容,俯视着萧烬。
“姐姐…你看啊…”昭月的声音如同裹了蜜糖的毒药,轻柔地钻入陆昭阳混乱的意识,“就是他…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十年前放火的是他!把你从火场拖出来,让你背负血海深仇、苟活于世受尽折磨的也是他!他雕这朵花…不过是想安抚他那可笑的、虚伪的良心罢了!他才是害死陆家满门、害死我的真凶!杀了他!姐姐!用他的血浇灌石碑!撕碎他!”
恶毒的蛊惑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向陆昭阳刚刚苏醒、脆弱不堪的精神!她脸上的暗褐色裂纹瞬间又有转金的趋势!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涣散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仇恨和巨大的混乱!
“闭嘴!”萧烬暴怒!右眼琥珀斑痕瞬间如同燃烧的熔岩!副人格“烬”的暴戾杀意被彻底点燃!他左手本能地抓向腰间的剑柄,却抓了个空(剑在之前的混乱中遗失)。他猛地抓起地上那柄嵌着双生镜碎片的玄铁戒尺!断口处的银芒因他的暴怒而骤然变得刺目而锐利!他毫不犹豫,挥动戒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朝着昭月的虚影劈去!纯粹的毁灭意志凝聚在尺锋!
然而,那戒尺的银芒在触及昭月虚影的刹那,却如同泥牛入海!昭月的虚影只是泛起一阵涟漪,反而更加凝实!她脸上的笑容更加恶毒,甚至带着一丝戏谑!
“没用的…姐姐的心…在动摇呢…”昭月的声音充满了愉悦,“她的恨…她的怨…就是我最好的力量源泉!你伤不了我!萧烬!你永远都是个…凶手!”
萧烬的心猛地沉入谷底!戒尺的物理攻击对残魂无效!而对方正在疯狂汲取着陆昭阳心中因真相冲击而翻腾起的巨大负面情绪!再这样下去,昭阳的灵魂会被彻底撕裂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冰冷、颤抖、却异常坚定的手,猛地抓住了萧烬紧握戒尺的右手手腕!
是陆昭阳!
她不知从何处涌出的力气,竟挣扎着抬起了那只布满裂纹的手!她的指尖冰冷刺骨,如同寒冰,死死扣在萧烬滚烫的手腕上!她的眼神依旧痛苦而混乱,但在那混乱的最深处,却燃起了一点微弱却异常执拗的光芒!
那光芒并非对萧烬的信任,而是对昭月那纯粹恶毒、试图彻底扭曲她意志的…本能抗拒!
“不…是我的…身体…”她艰难地、一字一顿地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灵魂被撕扯的痛苦,目光死死盯着上方昭月那怨毒的虚影。
萧烬浑身剧震!他瞬间明白了陆昭阳的意图!
他不再犹豫!反手一翻,宽大而带着薄茧的手掌,猛地覆盖在陆昭阳扣住他手腕的那只冰冷、布满裂纹的手背上!将她冰凉的手,连同那柄散发着刺目银芒的玄铁戒尺,一同死死握住!
肌肤相触!
冰冷与滚烫!
裂纹与薄茧!
戒尺的玄铁冰冷刺骨,但断口处那枚双生镜的核心碎片,却在两人手掌交叠、共同握住的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不再是冰冷的银白,而是融合了一种温暖的金色光晕——那是沈知微心头血的余韵!更是两人此刻在绝境中,因共同对抗昭月而短暂凝聚的、一丝微弱的意志共鸣!
“呃啊啊啊——!”
银金交织的光芒如同最灼热的圣焰,狠狠灼烧在昭月的虚影之上!她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那由怨气凝聚的虚影瞬间变得稀薄、扭曲!脸上的恶毒笑容被极致的痛苦所取代!
“姐姐!你竟帮他?!你忘了爹娘怎么死的吗?!忘了我是怎么被沉塘的吗?!你这个叛徒!!”昭月发出怨毒的尖啸,黑气疯狂涌动,试图反扑,但在那银金交织的光芒压制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迅速消融!
“滚…回…去!”陆昭阳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眼中那点执拗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却死死不肯熄灭!
萧烬咬紧牙关,右眼琥珀斑痕疯狂闪烁,将副人格“烬”那毁灭性的力量,不顾一切地注入戒尺!同时,主人格萧烬的意志也死死守住最后防线,引导着双生镜碎片的力量,与陆昭阳那微弱的抗拒意志共鸣!
两人的手死死交叠,共同紧握着那柄光芒万丈的玄铁戒尺!如同握着对抗深渊的唯一火炬!戒尺的光芒将两人笼罩,也将上方昭月那越来越淡、越来越扭曲的虚影死死压制!
这是一场无声而惨烈的拉锯战!在灵魂的深渊边缘,在布满裂纹的躯体之上,两个同样千疮百孔的灵魂,以最笨拙、最惨烈的方式,短暂地结成了对抗共同敌人的同盟。
汗水混合着血水,从萧烬的额头和陆昭阳的鬓角滑落。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首到昭月最后发出一声不甘到极致的尖啸,虚影彻底溃散,化作一缕黑烟,不甘地缩回了陆昭阳眉心那道最深的裂纹深处,暂时蛰伏。
戒尺上爆裂的光芒缓缓收敛,断口处的银芒也恢复成温润的稳定状态。
药庐内,只剩下两人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陆昭阳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扣住萧烬手腕的手无力地滑落,眼睛缓缓闭上,再次陷入昏迷。但这一次,她眉宇间的痛苦似乎减轻了一丝,脸上的裂纹也稳定在暗褐色,没有再恶化的迹象。
萧烬依旧半跪着,右手依旧紧紧握着戒尺,覆盖在陆昭阳手背上的左手,却没有立刻收回。掌心中,还残留着她指尖冰凉的触感和皮肤下细微的裂纹凹凸感。
他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看着戒尺断口处那点温润的银芒,又看了看地上那个敞开的、露出焦黑并蒂莲木匣的木匣。
右眼深处的琥珀斑痕依旧灼热,墨黑的左眼却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复杂浪潮。愤怒、疲惫、茫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同灰烬深处悄然腾起的一缕微温。
他缓缓抬起手,用指尖,极其小心地、拂去陆昭阳眼角因痛苦而渗出的一滴冰冷泪珠。动作笨拙,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僵硬。
“别死。”他对着昏迷的她,低哑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干涩,却不再仅仅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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