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八日深夜，59师指挥部的小煤油灯在风雪中忽明忽暗。李云龙裹着缴获的羊皮大衣，正就着冻硬的玉米饼子翻作战日志，烛芯"噼啪"炸响，惊得他笔尖在"汉城"二字上洇开墨点。窗外的雪粒子打在糊着旧报纸的玻璃上，发出密集的"沙沙"声，像极了前线传来的枪声。
"军长！"楚副军长裹着皮大衣撞开门，怀里抱着个滴着水的铁皮盒，"彭总急电！"他抹了把脸上的雪水，"电报机刚修好，译码员说...说这是彭总亲手发的。"
李云龙的手悬在半空。他记得三天前在79高地，通讯班小吴捧着缴获的SCR-300电台时，天线被弹片削掉半截，接收信号像抽风似的断断续续。此刻铁皮盒里的电文，字迹却工整得像刻在钢板上的："59师李云龙：第五次战役提前至三月二十日发起，主攻方向汉城西北三八线缺口。贵师任务：凌晨三点前占领鹰嘴崖，配合38军112师形成合围。弹药、粮秣由东北军区急运，务必于二十日晨六点前到位。彭德怀。"
"军长，"楚副军长的声音发颤，"彭总在电报末尾加了句'此战关系全局，望拼死以赴'。"他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团，"译码员说，这是彭总用钢笔写的，笔尖都戳破信纸了。"
李云龙的手指重重戳在地图上的"鹰嘴崖"三个字上。那地方他熟——半年前在横城战役，他带侦察连摸过鹰嘴崖的西侧山脊，知道崖口有两辆M4谢尔曼坦克扼守，崖顶暗堡群能覆盖方圆两公里的阵地，崖底还埋着美式地雷阵。"老楚，"他转身时，羊皮大衣扫落了桌上的茶缸，"让炮兵营连夜把十二门M3榴弹炮推进到鹰嘴崖南侧五公里处，天亮前必须完成射击准备。"
"可运输连的王大奎说，雪地行车太慢......"楚副军长欲言又止。
"用炸药开道。"李云龙的声音像块冻硬的铁，"告诉王大奎，每耽搁一分钟，就有十个战士多挨一颗子弹。"他摸出怀表，"现在是两点一刻，给你西十分钟——我去看看16团的准备情况
凌晨一点五十分，李云龙站在16团3营的阵地上。寒风卷着雪粒打在他的皮靴上，发出"咯吱"声。战士们裹着棉大衣，正在往卡车上搬运弹药箱。王铁柱猫着腰检查最后一挺M1加兰德步枪，枪托上的弹壳撞得叮当响："军长，俺把老张的枪擦得锃亮！"
李云龙接过枪，枪管还带着战士的体温。"老张要是知道，"他拍了拍枪身，"得夸你比他擦得还利索。"王铁柱的耳朵红了，低头搓着冻僵的手指："军长，等打完这仗，俺真想回家给娘种枣树......"
"会的。"李云龙的声音软了些，"等打完这仗，咱们一起回山东。"
远处传来引擎轰鸣，十二辆M3半履带车拖着榴弹炮从雪雾里钻出来。炮兵营长老金裹着皮大衣跳下车，手里攥着望远镜："李军长！炮位选好了，南侧那片松树林后面，能覆盖鹰嘴崖70%的区域。"他指了指天空，"美军夜航机刚飞过去，至少半小时内不会有空袭。"
李云龙抬头，月亮被云层遮住大半，只漏下一缕银边。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79高地，王铁柱举着缴获的M1卡宾枪喊"军长，俺替老张开道"的模样。"老金，"他说，"让炮口对准崖口的坦克，天亮后第一轮齐射，必须掀翻那两辆谢尔曼。"
"军长，"老金搓了搓冻红的手，"俺给您带了热乎的姜糖水。"他递过军用水壶，"运输连的弟兄们把最后半袋面粉全煮了，说给炮兵当夜宵。"
李云龙接过水壶，喝了一口，辛辣的暖流从喉咙窜到胃里。他望着阵地上的战士们——有的在给步枪上油，有的在检查手榴弹拉环，有的在用冻僵的手指往钢盔里塞棉花当防冻层。王铁柱突然从人群里钻出来，怀里抱着个铁皮盒："军长，这是老张的日记本！"他翻开本子，泛黄的纸页上歪歪扭扭写着："三月初八，砥平里，俺替柱子挡子弹，他哭着说等打完仗要给娘种枣树......"
李云龙的手指停在"种枣树"三个字上。他想起老张最后堵机枪眼时，怀里还揣着半块给母亲带的枣泥。"老金，"他说，"把老张的日记本交给政治部，让宣传队排个节目。"他又拍了拍王铁柱的肩膀，"告诉同志们，老张的愿望，咱们替他实现。"
三月二十日凌晨两点五十分，鹰嘴崖的雪地上突然响起金属摩擦声。李云龙趴在指挥所的散兵坑里，望远镜里映出美军坦克的轮廓——两辆M4谢尔曼裹着伪装网，炮口对准崖底的38军阵地，装甲板上的五星红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军长，"小吴的声音从通讯管里传来，"38军112师发来通报，他们己占领鹰嘴崖东侧山脊，请求咱们从西侧压制敌火力。"
李云龙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抄起电话，首接接通炮兵营："老金，目标：崖口左侧谢尔曼，坐标78.5，89.2。预备——放！"
十二门M3榴弹炮同时怒吼，炮弹像暴雨般砸向目标。李云龙盯着望远镜，第一发炮弹精准命中坦克履带，爆炸掀起的雪雾裹着碎铁飞溅；第二发炮弹击中炮塔，暗堡的射击孔被掀飞，火舌舔着雪地，映得天空一片猩红。
"好！"38军112师的步话机里传来欢呼，"李军长的炮弹比闹钟还准！"
美军显然没料到志愿军的火力如此迅猛。一辆试图突围的谢尔曼坦克慌不择路，冲进了雷区。"轰！"地雷炸断履带，坦克像头受伤的野兽般原地打转。另一个坦克手跳出炮塔，抱着头往树林里跑，被16团3营的战士用M1加兰德撂倒。
"冲！"李云龙的吼声混着炮声。16团的战士们端着冲锋枪从侧翼冲上去，雪地上留下蜿蜒的血痕；38军的机枪手架在崖顶，子弹像雨点般扫向逃跑的敌人。王铁柱举着缴获的M1卡宾枪冲在最前，枪托上的弹壳撞得叮当响："军长！俺替老张给您开道！"
清晨六点，鹰嘴崖完全被志愿军控制。李云龙站在崖顶，望着脚下的战场——美军的尸体横陈在雪地上，两辆谢尔曼坦克冒着黑烟，装甲板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38军112师的卫生员正给伤员包扎，炊事班用缴获的罐头熬了热粥，香气混着硝烟在空气中弥漫。
"军长，"楚副军长走过来，手里捧着个铁皮盒，"这是美军指挥官的地图。"他翻开盒子，里面是张泛黄的作战图，"他们原计划今早用飞机轰炸鹰嘴崖，再让步兵反扑。"
李云龙接过地图，指节捏得发白。"老楚，"他说，"让后勤连把罐头全分给38军的兄弟。咱们吃冻土豆就行。"他转头对王铁柱说，"去把咱们的压缩饼干拿两箱，给112师的伤员送去。"
王铁柱应了一声，跑下山崖。李云龙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横城阵地上的钢盔，想起砥平里刻碑时的枣泥，想起老张最后说的"回家种枣树"。此刻，汉城的晨雾里己经能看见零星的炊烟，那是朝鲜老乡在准备早饭。
"军长，"小吴举着望远镜跑来，"美军飞机来了！"他指着天空，"三架F-86，正朝这边飞！"
李云龙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拍了拍腰间的驳壳枪，对着通讯管喊："炮兵营！目标：美军机群，高度三千，距离五公里。预备——放！"
十二门M3榴弹炮再次怒吼，炮弹像利箭般刺破晨雾。美军飞行员显然没料到志愿军有防空火力，慌忙拉升飞机。一枚炮弹擦着机翼飞过，另一枚则精准命中领头飞机的尾翼。飞机冒着黑烟坠向山谷，飞行员跳伞降落在新义州方向。
"打得好！"38军112师师长从通讯管里传来声音，"李军长，咱们这叫'礼尚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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