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归途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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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归途如虹

 

休整命令下达的第三天,59师残部在晨雾中悄然开拔。李云龙走在队伍最前头,左臂的绷带渗出暗红血迹,每走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半个脚印——他的右靴在最后那场白刃战中丢了底,现在用缴获的美军防雨布裹着。

"军长,前面就是临津江了。"楚云飞的嗓子还带着炮火灼伤的沙哑,"工兵连说冰层太薄......"

李云龙没答话,弯腰从雪堆里刨出半截冻硬的肢体——是美军宪兵的,白手套上的血渍己经发黑,金属警徽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他盯着江对岸被炸成锯齿状的松树林,突然举起冲锋枪对天扫射。枪声惊起一群乌鸦,扑棱棱飞过江面,冰层纹丝不动。

"看见没?"李云龙吐掉嘴里的血沫,"乌鸦比工兵懂物理!全体都有,间隔五米,匍匐过江!"

队伍像条受伤的巨蟒,缓缓爬过冰封的江面。李云龙的脸几乎贴到冰层,能看见冰面下冻结的气泡,还有偶尔闪过的鱼影。爬到江心时,他突然停下——冰层深处映出张扭曲的脸,钢盔下的眼睛瞪得老大,是半个月前牺牲的爆破手老周。

"军长?"跟在后面的王铁柱碰了碰他的脚踝。

李云龙猛地闭眼再睁开,冰下的幻象消失了。他加快速度向前爬,指甲在冰面上刮出十道白痕。首到上岸后才发现,右手掌心不知何时攥着颗生锈的子弹壳,底火上刻着歪歪扭扭的"京"字。

废弃的野战医院里弥漫着腐木和消毒水的气味。李云龙踹开变形的手术室铁门,生锈的铰链发出垂死般的呻吟。阳光从弹孔密布的屋顶斜射进来,照亮角落里堆成小山的绷带——全是染血的,有些还粘着碎肉。

"搜搜有没有能用的药品。"他踢开个倒地的输液架,玻璃瓶哗啦碎了一地。楚云飞在药柜前突然低呼:"军长!这有东西!"

撬开的暗格里躺着本野战病历,扉页贴着张泛黄的照片:穿白大褂的女医生站在枣树下,怀里抱着穿和服的日本小女孩。李云龙翻到最后几页,1951年1月15日的记录墨迹犹新:"截肢手术进行中遭遇空袭,麻醉师中弹,患者清醒状态下完成截肢......"

病历突然从手中被抽走。李云龙抬头,看见王铁柱正盯着某页发呆,喉结上下滚动。"这是......"他的手指抚过某个名字,"俺们村的赵郎中......"

屋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李云龙闪电般拔枪对准门口,却看见辆漆着红十字的美军吉普。驾驶座上的金发女护士举起双手,用生硬的中文喊道:"不要开枪!我是日内瓦公约医疗官!"

楚云飞的枪口纹丝不动:"去年在云山,你们的人炸了我们十二个野战医院。"

女护士突然解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方的弹疤:"我也在云山......被自己人的机枪打的。"她跳下车,从后座拖出三个印着俄文的木箱,"盘尼西林,送给你们的伤员。"

李云龙盯着她碧绿的眼睛看了三秒,突然收枪:"铁柱,搬药!"转身时听见女护士用英语低声说:"你们在汉城救过我们医院的孤儿......"

休整营地的篝火噼啪作响。李云龙借着火光擦拭那把将官手枪——是楚云飞从美军尸体上扒来的,象牙握把上刻着"To General Walker"。他把枪丢进火堆,看象牙在烈焰中渐渐焦黑。

"军长,总部急电!"通讯参谋的声音惊飞了树梢的夜枭,"美军在板门店提出停战谈判!"

篝火旁顿时炸开锅。三营长跳起来踢飞钢盔:"他娘的!老子兄弟都白死了?"更多人沉默地摸着身上的伤疤,有个小战士突然抽泣起来——他的排长昨天刚因伤口感染去世。

李云龙用树枝拨弄着火堆,火星腾空而起,照亮他脸上的沟壑:"五年前在鄂豫皖,老蒋也说要和谈。"他举起酒壶灌了一口,劣质白酒顺着胡须滴落,"知道老子怎么想的?"

众人屏息。李云龙突然抽出刺刀插进泥土:"谈判桌是另一条战线!"刀尖挑起的东西让所有人变色——是半枚生锈的日军徽章,昭和十六年的铸造标记清晰可辨。

楚云飞恍然大悟:"您是说......"

"美国佬要走日本人的老路。"李云龙碾碎那枚徽章,"但咱们不是当年的军阀!"他从贴身处掏出个油布包,展开后是张手绘地图,上面用红蓝铅笔标满了箭头和日期。

"这是......"王铁柱凑近细看,"咱们从鸭绿江打到三七线的路线?"

李云龙的手指在地图上逡巡,最后停在某个被血渍染红的点:"上甘岭往南二十里,有个叫'铁原'的地方......"他的声音突然哽住,火光映出眼底闪烁的水光,"1951年2月,180师在那里......"

篝火渐渐微弱,没人敢接话。夜风吹散余烬,带着远方的硝烟味拂过每个人的脸庞。李云龙收起地图时,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在群山间投下转瞬即逝的光痕。

休整的第七天,后勤队终于送来积压两个月的信件。李云龙盘腿坐在弹药箱上,用刺刀小心裁开妻子田雨的信封。信纸带着淡淡的樟脑味,第一行就让他喉头发紧:"云龙吾夫,咱家枣树今年结果了......"

字迹突然模糊起来。他抹了把脸,发现是帐篷顶的积雪融化滴落。信里夹着片干枯的枣叶,叶脉在阳光下像极了上甘岭的等高线图。翻到第二页时,一张照片滑落——五岁的儿子站在枣树下,举着木枪模仿敬礼,背景里隐约可见县武装部的红旗。

"报告!"警卫员在帐篷外喊,"有个朝鲜阿妈妮要找您!"

李云龙匆忙叠好信纸,迎出去看见个佝偻的老妇人。她双手捧着个油布包裹,解开后露出本烧焦的相册:"中国同志......能不能帮我看看......"

发黄的相册里全是日军占领时期的照片。李云龙突然停在一页:1937年的南京街头,穿长衫的年轻男子正在给伤员包扎,背景里的建筑赫然是总统府!老妇人指着照片泣不成声:"这是我儿子......他后来......"

相册最后一页黏着张1950年的剪报,美军少校的报道照片里,有个抬担架的朝鲜青年侧脸与长衫男子一模一样!李云龙猛地站起:"他在哪?还活着吗?"

老妇人摇头,从怀里掏出个弹壳做的口哨:"上个月在平壤......他说要救中国医疗

开拔前的清晨,李云龙独自登上营地后的山岗。东方的天际刚泛起鱼肚白,他摸出珍藏的七颗枣核,一颗颗排在岩石上。第一颗刻着"沂蒙",第二颗刻着"太行",第三颗......最后一颗是空白的,他用刺刀仔细刻下"上甘岭"三个字。

山脚下传来汽车引擎声。美军的观察气球飘在远处山巅,像个苍白的月亮。李云龙知道,板门店的谈判代表们正在为分界线争吵,而真正的界线刻在每个战士的骨头里——从鸭绿江到临津江,从长津湖到上甘岭。

"军长!"楚云飞的喊声打破晨霭,"彭总命令!全军向金城方向开进!"

李云龙收起枣核,转身时朝阳正好跃出地平线。金光穿过他残缺的耳廓,在雪地上投下带缺口的剪影。山下的公路上,59师的残部正在集结,褪色的军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他最后望了一眼南方。三百公里外,汉江的冰层应该开始融化了;更远处,太平洋的海浪正冲刷着釜山的礁石。但此刻占据脑海的,却是妻子信中那句"枣子晒好了",是照片里儿子稚嫩的敬礼,是老家屋檐下那串等着他归去的红辣椒。

"走!"李云龙大步下山,军靴踏碎薄冰的脆响惊起山雀。队伍像条苏醒的巨龙,缓缓游向北方。在某个转弯处,他忽然听见熟悉的唢呐声——是王铁柱在吹《八路军进行曲》,调子有些跑音,却比任何军号都更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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