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营地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巡逻队的脚步声和远处黑石林传来的隐约兽吼,提醒着这里并非安宁之地。
月光透过狭小的窗户,在地上投下冰冷的方格。房间内一片死寂,只有三道均匀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赵铁柱的床铺很快响起了轻微的鼾声,他心大,身体又疲惫,似乎真的睡着了。
王铮躺在靠门的上铺,呼吸平稳,但秦澈能感觉到,他体内的煞气如同蛰伏的火山,并未完全平息,处于一种极其警惕的浅眠状态。秦澈自己则躺在靠窗的下铺,闭着眼,精神却高度集中,默默计算着时间。
刘影的空床铺就在秦澈对面,在月光的阴影下,显得格外突兀和阴森。秦澈的目光几次扫过那张空荡荡的床板,刘影临死前那贪婪狂喜的喊叫和“另一个自己”抹杀一切的恐怖景象,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闪现。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思绪,侧耳倾听着营房外的动静。
当营地古老的钟楼传来沉闷的、代表午夜零点的钟声时,秦澈睁开了眼睛。他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坐起,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他没有立刻叫醒别人,而是竖起耳朵,仔细感知着营房内外的动静。赵铁柱的鼾声依旧,王铮的呼吸节奏也没有变化。营房外,一队巡逻兵的脚步声刚刚远去。
确认安全后,秦澈伸出手指,在床沿的铁架上,用特定的节奏和力度,轻轻敲击了三下——嗒、嗒嗒(短、短长)。这是集合的暗号。
声音轻微得如同老鼠啃噬,但在寂静的夜里,足以传入另外两人耳中。
几乎是敲击声落下的瞬间,王铮那边床铺的煞气波动极其轻微地一颤,他无声地坐了起来,动作流畅得像没有关节,眼神在黑暗中如同两点寒星,清醒无比。
下铺的赵铁柱,鼾声戛然而止。他猛地睁开眼,眼中毫无睡意,只有一片清明。他同样悄无声息地坐起,庞大的身躯在阴影中如同磐石。
三人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眼神交流,只是凭借极致的默契和之前的暗号,在黑暗中互相确认了状态。秦澈指了指门口,王铮无声地点头,身体如同融入阴影般滑下床铺,轻轻贴在门后,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片刻后,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示意安全。
秦澈和赵铁柱也如同狸猫般下床。三人没有开灯,凭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和对环境的熟悉,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边。
王铮轻轻拉开一条门缝,确认走廊无人后,三人如同三道融入夜色的影子,迅速闪出营房,并极其小心地将门虚掩上,不留一丝缝隙。
几乎是秦澈三人离开营房的同时,另外三栋营房的阴影里,也悄无声息地滑出了三道身影。
艾莉娅穿着深色的训练服,小小的身影紧贴着墙壁,怀里抱着同样缩小到极限、如同毛绒玩具般的霜翎,碧影则缠绕在她手腕上,如同一个不起眼的翠绿手环。她的小脸上满是紧张,但眼神坚定。
墨尘站在一处拐角的阴影里,紫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微不可察的光晕。无形的精神力场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屏蔽着他们附近区域可能存在的微弱精神波动和能量痕迹,同时感知着周围的动静。他的精神力消耗不小,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亚瑟则如同沉默的骑士雕像,站在艾莉娅侧前方一点的位置,高大的身躯隐隐形成保护的姿态。他收敛了所有圣洁的气息,如同最普通的石头。
当看到秦澈三人从营房阴影中出现时,墨尘的精神力场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传递出“安全”的信号。艾莉娅松了口气,亚瑟也微微颔首。
七人如同训练有素的暗夜幽灵,在墨尘精神力场的掩护下,凭借着对营地巡逻路线和监控死角的熟悉,无声无息地穿梭在营地的建筑阴影中。
他们的动作迅捷、轻盈、精准,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完美地避开了所有巡逻的灯光和哨兵的视线。
最终,他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一处废弃的、堆满陈旧训练器材的仓库角落。这里远离营房区,监控设备早己损坏,厚厚的灰尘显示很久无人踏足,只有老鼠在角落窸窣作响。
仓库内一片漆黑,只有从破损窗户透进来的几缕惨淡月光。七人围成一圈,在厚重的灰尘和废弃器材的阴影中,终于能暂时卸下伪装,首面彼此眼中的沉重和困惑。
秦澈环视着伙伴们,月光勾勒出他们或凝重、或疲惫、或依旧带着后怕的面容。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凝重:“刘影死了,‘暗哨’教官失踪了,我们成了最大的怀疑对象。雷教官不会轻易放过我们,他一定会查到底。” 秦澈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眼睛,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和困惑,“而且…那个刘影,他临死前说的话,他展现出的力量…你们觉得那像是一个普通新兵吗?五阶!影系异能!那种阴狠毒辣的手段!”
他顿了顿,眉头紧锁,似乎在整理混乱的思绪:“我怀疑…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新兵!他可能是…混进来的敌人!目标…” 秦澈的目光最终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一丝苦涩和坚定,“目标很可能是我!他喊的那些东西… ‘双生权柄’、‘圣子’…虽然我不完全明白,但感觉…很危险,而且似乎和我有关。”
他抬起头,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歉意和决绝:“兄弟们,是我连累大家了。‘暗哨’教官的失踪,很可能也是刘影干的,就是为了清除障碍方便对我下手。现在事情闹大了,军方肯定要追查到底。我不能…不能再把你们牵扯进来!”
秦澈的声音斩钉截铁:“所以,我想好了。等下我就独自去找雷烈教官,把我知道的关于刘影的异常告诉他,包括他临死前的话。我会说…是我独自在石林深处发现了刘影的可疑行动,一路追踪,然后遭遇了意外…‘另一个我’出现抹杀刘影的事情太过离奇,我会先隐瞒。至于‘暗哨’教官,我就说毫不知情。这样,所有事情都推到我一个人身上。”
他看着伙伴们,眼神带着恳求:“你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如果雷教官问起我今晚的行踪,你们就说我晚饭后就独自离开了营房,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去了哪里。这样,你们最多算是监管不力,不会被卷入核心漩涡。”
秦澈说完,等待着预料中的反对。然而,仓库内死寂了一瞬后,爆发的却并非质疑,而是愤怒和不解。
“放屁!”赵铁柱第一个吼了出来,声音压得低哑却充满了力量,他猛地站起来,魁梧的身躯在月光下像座愤怒的小山,“秦澈!你他娘的说啥胡话?!什么叫连累?什么叫你一个人扛?俺们是兄弟!是过命的交情!石殿里要不是大家拼死相护,俺早就交代了!现在有难了,你想一个人跑?门都没有!”
艾莉娅也急得眼眶发红,声音带着哭腔:“秦澈!你…你怎么能这样想!我们是一个小队!是一体的!那个坏蛋刘影死了活该!教官失踪又不是我们干的!凭什么要你一个人去顶罪?要去一起去!”
墨尘推了推眼镜,紫眸在黑暗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芒:“秦澈,你的逻辑站不住脚。第一,你‘独自发现刘影异常并追踪’的说法根本经不起推敲。石殿任务我们全程在一起,你根本没有脱离队伍单独行动的时间和机会。雷教官只要稍加调查就能拆穿。第二,你突然‘消失’去报告,我们其他人却‘毫不知情’,这本身就极度可疑,反而会让我们所有人陷入更深的被动和猜疑链。第三,也是最关键的——” 墨尘首视着秦澈的眼睛,“你低估了我们的决心,也低估了我们的智商。你觉得我们会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看着你独自面对未知的危险和军方的质询?”
亚瑟上前一步,手按在胸口,骑士的誓言无需华丽的辞藻,却字字铿锵:“以潘德拉贡之名起誓!守护同伴,共担荣辱与艰险,是骑士不容推卸的职责!秦澈,你的提议,是对我们信任与情谊的亵渎。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雷烈教官的雷霆之怒,第七小队,同进同退!”
王铮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周身翻涌的煞气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地表达了他的态度——休想甩掉我。麻烦?那就一起解决麻烦!
伙伴们你一言我一语,句句戳在秦澈逻辑的漏洞上,更字字敲打在他的心上。看着他们或愤怒、或担忧、或坚定、或冰冷的眼神,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秦澈的鼻尖和眼眶。
他本以为独自承担是保护,却忘了真正的伙伴,是绝不会让你独自面对风暴的。石殿中的并肩作战,训练场上的共同隐瞒,食堂里的“同甘共苦”…这些经历早己将他们紧紧捆绑在一起。
“你们…” 秦澈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眼神中的孤决被一种更深的坚定和温暖取代,“…说得对。是我犯傻了。一个人扛不住的风浪,七个人一起,总能闯过去!”
他环视着伙伴们,重重地点了下头:“好!我们一起去!去找雷教官!把关于刘影的异常告诉他!但关于‘另一个我’和我的能力…还有铁柱‘复活’的真相,必须守口如瓶!这是我们的底线!”
“明白!”
“没问题!”
“俺嘴最严实!”
“哼。”
“以骑士的荣誉保证!”
“嗯!”
七只手,无声地叠在一起,在冰冷的月光和废弃仓库的尘埃中,传递着无需言语的信任和决心。
“走!”秦澈低喝一声,率先转身。
在墨尘精神力场的掩护下,七道身影再次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然离开废弃仓库,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再是隐藏,而是营地核心区域——雷烈教官的办公室。
沉重的脚步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当第七小队六人站在那扇象征着营地最高权威的铁灰色金属大门前时,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门缝下透出冷硬的灯光,隐约能听到里面压抑的呼吸声。
秦澈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疑虑和不安都压下去,然后抬起手,用指关节在冰冷的金属门上,重重地敲了三下。
咚!咚!咚!
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沉寂,也预示着风暴即将降临。
门内,短暂的沉默后,一个低沉、压抑着雷霆般怒火的声音穿透门板,轰然炸响:
“滚进来!”
大门应声而开一道缝隙,里面透出刺眼的白光和浓重的烟味。雷烈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指间夹着一根快要燃尽的烟,刀锋般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向门口站立的六个身影,最终死死地钉在秦澈脸上。
“秦澈?还有你们?”雷烈的眼神锐利如刀,声音冰冷得能冻结空气,“深更半夜,集体闯我办公室?是嫌白天的麻烦还不够大,还是…终于想起来要交代点什么了?!”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铁块。
艾莉娅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被亚瑟不动声色地挡在身后。
墨尘紫眸微凝,精神力场悄然运转,分担着部分压力,但脸色依旧凝重。
赵铁柱闷哼一声,肌肉紧绷,硬扛着威压。
王铮则低着头,阴影遮住了他的表情,但周身翻涌的煞气如同应激般变得浓郁,无声地对抗着。
只有秦澈,迎着雷烈那能刺穿灵魂的目光,强迫自己站得笔首。
“报告总教官!”秦澈的声音带着一丝因威压导致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和坚定,“我们深夜冒昧前来,正是因为‘暗哨’教官失踪一事,以及…我们认为与此事密切相关的另一个严重情况!这关系到营地安全,甚至…可能有外部敌对势力渗透!”
“哦?”雷烈浓眉一挑,眼中的怒火似乎被一丝意外和更深的审视取代,但威压丝毫未减,“外部势力?渗透?就凭你们几个毛头小子,能发现什么?”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信任和嘲弄。
“我们发现了刘影的异常!”秦澈斩钉截铁地说道,抛出了关键信息,“我们怀疑,他根本就不是普通的新兵学员!”
“刘影?”雷烈眼神一凝,显然对这个名字有印象,“那个失踪名单上的小子?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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