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之内，尘埃落定。
胡天佑看着那堆森然的白骨，又看了看远处脸色惨白、气喘吁吁的苏辰和陈远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走到石台边，将那个小小的“玉髓胚胎”揣进了怀里，然后宝贝似的捧着那根儿大的“月华玉髓”母体，献宝一样地走到了苏辰面前。
“喂，瓷娃娃。”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调侃，而是多了一丝真诚。
“这大的给你，你伤得最重，赶紧把它‘吃’了，看看能不能把那千年道行给补回来点。”
他又从怀里掏出那个小号的“胚胎”。
“这小的就给陈伯吧，他刚才也为了保护你，差点把老命搭进去。”
胡天佑拍了拍自己胸口，咧嘴一笑。
“至于我嘛，我感觉现在浑身都是劲儿，再说，我啃胡萝卜就挺爽的！不像你们这俩老弱病残必须得靠着这些宝贝吊着！”
陈远山看着胡天佑递过来的“玉髓胚胎”，感动得老眼一热，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小友，这等神物，老朽无福消受……”
苏辰则深深地看了胡天佑一眼，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他摇了摇头，声音虚弱但坚定。
“此物……于我无用。”
“啥？”胡天佑一愣，“怎么会没用？你不是说这玩意儿能恢复你的……”
“我之前，也以为有用。”
苏辰打断了他，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失望和无奈的表情。
“典籍所载，终究是典籍。方才我神识己探查过，此物虽蕴含太阴本源，但毕竟属凡物，而我仙体道基己毁，如同朽木，这种地宝，我若强行吸收，与饮鸩止渴无异。”
他看了一眼胡天佑，用一种陈述事实的、不带感情的口吻继续说道：
“反倒是你。你修为尚浅，又有月痕加持，你的气海如同干涸的土地，正好能将此物的法力尽数吸收，化为根基。再者，此乃天地灵宝，择主而事，它选的是你，不是我。”
胡天佑听得半信半疑，他看看苏辰，又看看手里的玉髓。
苏辰这话说得，好像还真有那么点道理？
“小友，”一旁的陈远山也适时地开口，他虽然不清楚内情，但见上仙如此说，便也信了七分。
“上仙所言极是。宝物有灵，您既然能与它产生感应，便是您的机缘。切莫推辞，误了大事啊！”
胡天佑挠了挠头，看着苏辰那副“这东西对我没用，你快拿走”的坦然表情，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了。
“行吧！那我就不客气了！”他大大咧咧地把“玉髓母体”收了起来，“等我练成了绝世神功，再想别的办法弥补你的道行吧！”
他将那枚“玉髓胚胎”，硬塞到了陈远山手里。
“陈伯，你也别推辞了！咱仨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多一分能力，我们也多一分保障！”
三人离开了这个即将坍塌的溶洞，在黑风岭深处，寻了一处更为隐蔽的山洞，简单布了一点禁制，作为临时的据点。
胡天佑依言，抱着“玉髓母体”，在洞穴最深处盘膝坐下，准备开始闭关炼化。
陈远山则在一旁，为二人护法。
他看着己经入定的胡天佑，又看了看在一旁调息、脸色依旧苍白的苏辰，终于忍不住，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传音入密”之术，忧心忡忡地问道：
“上仙……恕晚辈多嘴。那玉髓母体，当真对您……毫无用处吗？”
苏辰缓缓睁开眼，同样用传音入密回道，声音里带了点疲惫：
“陈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强行吸收，百年功力，或可恢复。但于大局而言，杯水车薪。此物于我，是良药，但于他，却是能逆天改命的神丹。”
他的目光，望向洞穴深处的胡天佑，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三界的希望，在他身上，不在我。”
陈远山听完，浑身一震，看着苏辰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佩与悲悯。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在等待胡天佑炼化的这两天里，山洞外的世界，似乎也变得愈发不平静。
“昨日我观天象，南斗移位，紫微黯淡。”
陈远山忧心忡忡地继续说道，“山下的城镇，前几日还风调雨顺，这两天却突然暴雨成灾，河水泛滥，据说冲毁了不少良田。此乃地缘崩解之兆啊。”
苏辰的脸色也很难看，他补充道：
“我刚才勉强感应了一下此地的人道气运，发现原本牢不可破的几家商业同盟，竟在一夜之间，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反目成仇，大打出手，导致城中物价飞涨，民怨沸腾。此乃人缘撕裂之兆。”
“万缘殿崩，维系三界一切‘缘’的法则便乱了。”
苏辰的声音里，带着不甘和怒气，“姻缘错配，师徒反目，盟友背叛，国运衰败……如今，还只是开始。若不尽快找到万缘尊者，重塑秩序，三界化为炼狱，也只是时间问题。”
终于，在第三天的月圆之夜，洞穴深处传来一声长啸！
胡天佑的身影走了出来，周身的月华光罩比之前强盛了数倍不止，举手投足间，竟隐隐有月华流转之势。
也就在此时，苏辰和陈远山同时抬头。
“时机，到了。”胡天佑刚刚从坐定中出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二人强行带出了山洞……
苏辰没有过多解释，来到黑风岭的一处较高的山峰。
他划破指尖，以仙血为引，将自己靠着胡萝卜加上胡天佑刚刚又渡了些仙力，尽数注入一块儿光滑的石壁之上，口中念诵着玄奥的咒文。
石壁上，渐渐浮现出一面波光粼粼的水镜。许久，对面传来一个醉醺醺的、口齿不清的声音。
“谁啊……这大好光景的……还让不让本仙……喝酒了……嗝……”
“在下万缘殿苏辰正在凡间完成天帝嘱托。”苏辰沉声道，“敢问星君，如今殿内情况如何？天帝陛下，对尊者出走一事，是何示下？”
“万缘殿？嗝……”那边的醉仙打了个酒嗝。
“哦……万缘殿那帮孙子啊！早他妈翻天了！天帝老爷气得差点掀了桌子！通缉令早就下了……听说月老那老头儿要是被抓住，得……嗝……得上斩仙台！”
苏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什么？！”
“别……别烦我了！”那醉仙很不耐烦，“三殿会审，就定在……定在三日之后。你们……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嗝……别抢，那是我的酒……”
话音未落，水镜“啪”的一声，碎裂开来！
联络，中断了。
苏辰身形一晃，差点栽倒在地，幸好被胡天佑一把扶住。
“喂！瓷娃娃！你没事吧？刚那就是天庭的人？还酒后上岗？”胡天佑急道，“斩仙台是什么鬼？斩神仙的？还有，三日之后是干什么啊？”
苏辰靠在胡天佑身上，嘴唇都在发抖，他看着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真正的绝望。
他缓缓地、感叹道：
“唉，天上一天，地上……便是一年。天庭的三日，于我们而言……只剩三年时间。”
苏辰说完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月亮长叹道：
“师尊啊……您到底在哪儿，请给弟子示下！”
（第十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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