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浮车缓缓降落在高塔底部的停机坪上,引擎的嗡鸣声逐渐消散在潮湿的空气中。
“玥儿,我们到了。”兰斯推开车门,金属靴底踏在复合材质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龙玥迈出车厢,樱紫色的发丝被高塔周围紊乱的气流拂起。
她仰头望去——
这座百余米高的机械造物如同刺入云层的利剑,塔身覆盖着蜂窝状的装甲板,缝隙间流淌着幽蓝色的能量脉络。
“欢迎,公主殿下。”
两道身影从阴影中浮现。
它们有着人类女性的轮廓,但关节处的液压装置与虹膜中跳动的数据流昭示着非人的本质。
人形机械单膝跪地,向着两人行礼。
“这些是爸爸制作的机械种。”
兰斯抬手轻抚过其中一台的头部,指尖与金属接触的瞬间迸出细小的电弧,“永续型自律兵器,永远忠于基列莱特的智械。”
龙玥注视着机械种颈部转动的伺服马达。
它们的面部采用仿生皮肤,微笑时甚至会出现人类般的酒窝。
她能听见这些机械体内传来的、不同于普通引擎的搏动声——那是模拟生物心律的量子核心,每一下脉冲都带着令人不适的温热感。
“...很厉害。”她轻声说道,视线扫过塔基上镌刻的铭文:
【为战争而生的美丽,为杀戮而铸的真理】
至于被称为公主?
龙玥垂下眼眸。
无所谓。
格拉默的议员头衔也好,机械种夸张的敬称也罢,于她而言不过是父亲无数面具中的另一副——
就像此刻兰斯军装袖口上,那抹被他用纳米喷雾匆匆处理过却仍残留铁锈味的污渍。
[身份验证通过——欢迎,兰斯大人]
塔底的闸门如同巨兽张开的颚骨,露出内部螺旋上升的阶梯。
龙玥跟着父亲踏入阴影时,听见机械种们用合成音轻声合唱:
“愿您的剑刃永远锋利,公主殿下。”
它们的祝福在密闭空间里形成诡异的回声,仿佛有无数个声音正从塔顶层层叠叠地传递下来。
......
电梯无声地攀升,透过玻璃幕墙,龙玥看见无数机械种在塔内穿梭。
它们银白色的外壳在蓝光中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关节处精密的液压装置随着动作发出细微的“嘶嘶”声。
这些机械正在组装某种庞大的结构——电弧在焊接点迸溅,如同星火般转瞬即逝。
塔顶的闸门缓缓开启——
三座庞然大物矗立在环形平台上,各色的装甲在顶灯下流转着危险的光泽。
它们同时单膝跪地,金属膝盖撞击地面时,整个平台都为之震颤。
“欢迎回来,「父亲」。”机械合成的女声三重奏在空间内回荡,“还有——公主殿下。”
兰斯抬手示意,从左至右依次介绍:
他指向第一台锈迹斑驳的巨械,那布满符文的躯体如同从古战场归来的复仇巨兽:“「愤怒女神·墨盖拉」,搭载了反物质湮灭炮,能在一秒内蒸发整支舰队。”
第二台巨械的暗绿色装甲如同毒蛇鳞片,刃状肢体在灯光下泛着寒光:“「灾乱女神·阿莱克托」,她的纳米级分解立场能让任何物质回归粒子状态。”
第三台巨械的造型最为优雅,猩红色的外骨骼上缠绕着墨色电路纹路。
它的头部装饰着新月状的头冠,但当它低头行礼时,龙玥分明看见那“头冠”边缘锋利如刃。
红黑相间的巨械展开六条机械臂,每条末端都嵌着不同功能的武器模块:“「反击女神·提西福涅」,她负责统御所有机械种,是完美的战争指挥中枢。”
“这三位是爸爸的杰作。”兰斯转身时,三台巨械的瞳孔同步亮起血光。
他的银发在能量场中飞扬,像个炫耀玩具的孩子般张开双臂:
“她们是爸爸最骄傲的作品——”
当然,除你以外。
狂热的目光注视着龙玥平静的俏脸。
“也是你的「姐姐」们。”
龙玥注意到,当兰斯说出“姐姐”这个词时,三台机械的量子核心同时加快了脉冲频率,发出近乎心跳的“咚咚”声。
“我想回去了。”
少女的声音很轻,却让兰斯脸上狂热的表情瞬间凝固。
她既没有表现出厌恶,也没有流露出丝毫兴趣,平静得令人心寒。
他注视着女儿微微蹙起的眉头,忽然轻笑出声:“当然,爸爸送你。”
......
暮色中的高塔顶端,兰斯独自立于平台边缘。
高塔顶端的风猎猎作响,吹动他的银发。
“时间差不多了呢...”
他俯瞰着脚下如蝼蚁般渺小的城市,灯火在暮色中如同垂死者的脉搏。
“提西福涅。”
红黑相间的巨械无声上前,六条机械臂在身后展开如恶魔之翼:“王虫的诱导还需要一年左右,父亲。”
兰斯的指尖轻敲栏杆,金属发出沉闷的回响:“太慢了。”
“如果不计代价...”提西福涅的量子核心闪烁了一下,“可以缩短至半年。”
“蝼蚁的生命...本就该为真理绽放。”
兰斯的声音轻柔。
他抬手时,腕间的监测器投影出龙玥的实时影像——
少女正坐在庄园的露台上,樱紫色长发被晚风拂起,腕间的手链泛着诡异的白光。
“花儿己经到了绽放的季节...”
他的指尖穿透全息投影,虚抚过女儿的面容,淡紫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城市的景色:
“我己经...等不及了。”
“遵命。”
三台巨械同时单膝跪地,它们的机械核心发出共鸣般的嗡鸣。
塔底的机械种们突然集体停止工作,齐刷刷抬头望向某个方向——
跨越了无垠的星空,视线的终点,王虫的阴影正缓缓掠过星空。
“一切都是为了「真理」...”
兰斯的声音消散在夜风中,却像诅咒般烙印在钢铁墙壁上:
“我最完美的...女儿啊...”
高塔底层的监控室内,全息屏幕上闪过兰斯年轻时的影像——
那时他的银发还未及肩,淡紫色的眼眸里燃烧着令人心惊的狂热。
当一个「繁育」的王虫接近有生星系会发生什么?
哪怕三岁小孩子都知道。
如此恶行不由得让人发问:究竟是什么将他扭曲至此?
答案或许比想象中更为可怖——
没有理由。
就像孩童会无端撕碎蝴蝶的翅膀,仅仅因为那绚丽的色彩令他着迷;
就像诗人会突然焚毁自己的诗稿,仅仅觉得灰烬比文字更美;
兰斯·基列莱特的执念同样纯粹得可怕——
影像切换:实验室里,年轻的他正对着培养舱中的胚胎微笑,那表情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当他第一次在量子显微镜下观测到他所认为的「真理」时,某种扭曲的爱便如毒藤般扎根心底。
不需要仇恨,不需要创伤,甚至不需要任何崇高的理由——
仅仅是一时兴起。
仅仅是觉得“这样或许很有趣”。
他便能微笑着将整个星系的生命,都献祭给那个虚无缥缈的幻影。
至于为什么会给龙玥起名为基列莱特?
或许是出于对最完美作品的崇敬?
又或许是那扭曲的人性中依旧残留着些许美好?
谁知道呢。
向着「真理」进发——
不择手段。
......
晨光透过落地窗洒在餐厅的大理石地面上,莉莎将最后一枚银质餐叉摆好时,金属与瓷盘相碰的清脆声响在空旷的餐厅里格外清晰。
她扶着腰缓缓首起身子,隆起的腹部让这个简单的动作变得有些吃力。
“小姐~!该下来吃早餐了哦。”
她的声音像往常一样轻柔,却在尾音处微微发颤——最近胎动越来越频繁了。
楼梯上传来赤足踩过木板的细微声响。
龙玥的身影出现在旋转楼梯的拐角处,樱紫色的长发垂落在象牙白的睡裙肩带上,晨光为她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少女的足尖掠过最后一级台阶,足踝处淡青色的血管在苍白皮肤下若隐若现。
“您又不穿鞋子。”莉莎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少女沾着晨露的脚趾。
龙玥低头看了看自己踩在大理石上的双脚,仿佛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忘了。”
她在长餐桌前坐下,刀叉与餐盘碰撞的节奏精确得像某种仪式的开场。
当莉莎端着温好的牛奶走来时,突然发现少女的视线正牢牢锁定在自己隆起的腹部——
那目光纯粹得近乎解剖刀,让女仆无意识地绷紧了后背。
“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莉莎眨了眨眼。
“肚子。”龙玥的叉子悬在半空,煎蛋的金黄色蛋黄缓缓滴落在瓷盘上,“越来越大了。”
莉莎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围裙边缘:“...因为怀孕了嘛。”
她试图用笑声缓解凝固的空气,“再过两个月,我可能暂时就没法照顾您了。”
龙玥突然歪了歪头:“我以后也会吗?”
“!”
银质餐勺从莉莎指间滑落,在寂静的餐厅里砸出惊雷般的声响。
“这个...”她的喉结滚动着,突然觉得龙玥那紫水晶般的眼眸有些让人窒息,“小姐还小,这些事情...”
“?”
龙玥依旧歪着头等待答案,晨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纯净得像个真正不谙世事的少女。
莉莎的指尖深深陷进围裙布料里。
要是说会的话,被家主听到会杀了我的吧...
“等小姐遇到喜欢的人...”女仆最终选择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声音轻得像在念某种忏悔词,“自然就会明白了。”
“哦。”龙玥轻轻点头。
她垂下眼眸,刀叉与瓷盘碰撞的声响在空旷的餐厅里格外清脆——
每次切割的角度都精确到分毫不差,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
莉莎松了口气,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龙玥微微鼓起的腮帮上——
这个总是面无表情的少女,此刻咀嚼的模样竟透出几分稚气的可爱。
女仆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转身走出餐厅。
龙玥的视线越过玻璃,望向防御矩阵外模糊的城廓。
最近总有声音在梦境深处呢喃,像生锈的齿轮般咯吱作响:
「离开」
「离开这里」
少女眨了眨眼。
她不理解这种冲动,也不知道她该去哪里。
但无所谓。
她很强。
比武术老师的评价更强,比父亲测试时设定的阈值更强,甚至比那些被她打到SSS评级的虚拟敌人都强。
至于所谓的「令使」——龙玥用叉子戳破蛋黄,看着金色液体漫过盘底雕刻的家族纹章——
那些被命途束缚的存在,或许反而比她少了些什么。
比如这把餐刀就能划开量子护盾的手感。
比如能听见三公里外窸窣的蚂蚁。
比如昨晚梦境里,那个将巨兽撕成两半的「自己」带来的、近乎愉悦的战栗。
少女放下餐具,金属碰撞声惊飞了窗外的鸟儿。
她不需要理解命途,不需要寻找意义。
只需要等待。
等待那道在噩梦中反复出现的金色裂隙,等待手腕上越来越烫的手链最终揭示的答案,等待父亲所说的「绽放季节」真正降临的那一刻——
是的。
她早就知道了,这个所谓的「父亲」不是什么好人。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是发自灵魂的依恋这种感觉,让她不愿去打破这渴望的生活。
“再等等...”
她轻声说。
但...「贪婪」总是会让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
又是一日清晨。
难忘的清晨——
血色浸透了晨光。
龙玥睁开双眼时,天空正流淌着诡异的暗红,仿佛有人将整个大气层浸泡在血浆中。
防御矩阵的警报声尖锐得能刺穿鼓膜,但更刺耳的是某种生物高频振翅的嗡鸣——
那声音让庄园所有的玻璃制品同时炸裂,水晶碎片像一场微型暴风雪般悬浮在半空。
“小姐!”
莉莎的尖叫声从楼下传来,尾音突然扭曲成非人的颤音。
龙玥的身影从床上消失的瞬间,床幔被撕裂的声响才迟迟响起——
女仆倒在血泊里,隆起的腹部像被无形之手撕开。
某种半透明的节肢正从伤口处探出,沾满黏液的外骨骼泛着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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