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纪温澈己经趴在纪棠昭的肩膀睡着了，叶清如轻手轻脚的走过来。
“饿了吧？要不要吃饭。”
“我在外面吃过了，妈，您早些休息吧。”纪棠昭淡淡笑了笑，换好拖鞋就回了房间。
给纪温澈盖好被子，自己简单的盘了个头发拿着睡衣就去洗澡了。
浴室里，蒸腾的水汽模糊了镜面，纪棠昭望着镜中朦胧的人影，抬手抹了把脸，水珠顺着指缝滑落。
站在花洒下，任水流冲刷身体，思绪乱的发丝贴在颈边，把往日那些藏着掖着的疲惫，一点点泡软、泡开。
她抬手摸向腹部一道浅白的疤，那是生产时留下的印记。
当时纪温澈早产，医生问保大保小，她咬着牙喊“都要保”，后来在手术台上疼到意识模糊，却死死攥着床单不肯松，就盼着肚子里的小生命能平安落地。
如今摸着这道疤，纪棠昭嘴角扯出丝笑，那是她和儿子生死与共的见证，疼过，却从未后悔过。
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纪棠昭闭着眼，想起儿子第一次喊妈妈时的奶声。
想起他摔破膝盖还笑着说“妈妈不哭”的模样，心里暖烘烘的，可这暖里，又掺着些酸涩。
水流漫过脚背，她弯腰拨弄，忽然摸到排水口缠着缕发丝，黑而坚韧，像极了某段剪不断的过往。
镜中的自己眼角有了一点点一点点的细纹，不仔细看也发现不了，可那双眼睛，仍藏着当年执意生下孩子的孤勇。
手机在更衣篮里震动，是幼儿园群消息，她犹豫一瞬，还是没点开—— 此刻，她只想当会儿只属于自己的纪棠昭，不是妈妈，不是女儿，就只是她。
热水渐凉，纪棠昭关了花洒，听见纪温澈在隔壁房间含糊喊“妈妈”，心猛地揪起，又迅速柔软成一滩水。
她裹着浴巾往外走，潮湿的脚印一路延伸，像她这些年在生活里踩出的痕迹，带着水汽，却也扎实 。
走出浴室，转身就听见叶清如轻声哄纪温澈的声音，“阿澈乖，妈妈在洗澡，睡醒就能见着了。”
她倚在转角，看着母亲弓着腰，一下下拍着儿子的背，鬓角的白发在月光里泛着银，心口突然被撞得生疼。
从前叶清如也是风风火火的性子，为了帮她带孩子，硬生生把自己熬成了事事操心的老太太。
她总是心疼自己一意孤行，不跟任何人商量，甚至不跟她这个妈商量，就生下了纪温澈。
心疼自己固执，心疼自己的劳累，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自己累一点，或者纪振海累一点，她都不愿意让自己到处跑。
纪棠昭轻手轻脚进去，叶清如抬眼，无声地朝她摆摆手，示意纪温澈刚睡熟。
两人退到走廊，叶清如才说，“你洗澡久了些，孩子闹着找，我就哄了哄。”
纪棠昭眼眶发烫，“妈，谢谢您。”
“哎呦，这有什么好谢的，阿澈是我外孙，哪有不疼家人的长辈。”叶清如也开心的笑笑，看了眼房门里的纪温澈，又一脸担心的看着纪棠昭。
“早些休息昂，要是半夜阿澈吵得你睡不着，就抱到妈这里来。”叶清如抚上纪棠昭的头发。
纪棠昭点点头，回到房间却没有着急上床，而是在化妆处的板凳坐下歇歇。
打开台灯，暖黄的光漫出来。她开始卸妆，动作轻柔，仿佛在卸去一天的疲惫。
卸完妆，又简单护肤，指尖触碰脸颊，想起叶清如的话，心里暖烘烘的。
这时，手机弹出姜觅的消息：
【姜觅：明天带阿澈去动物园不？我找朋友圈里的一个搞票里的搞了 VIP 通道，看熊猫屁股都没人管！】
纪棠昭忍不住笑，回了句“好”，想着明天儿子惊喜的表情，疲惫似乎又散了几分。
【姜觅：那我赶快做个攻略，明天你们两个就跟着我好了！放心玩儿，就是想让你们开心。】
【纪棠昭：姜导游，辛苦了，谢谢你。】
【姜觅：你是本人吗？不是吧？快把我的昭昭还给我！】
姜觅就是这样，见不得自己跟她道谢，不管是任何事，还有裴颂，他也是。
很多时候，他们出现在自己身边，力所能及的帮助自己，她都很想谢谢。
可他们不愿意听到这些话，太生疏。
收拾完，纪棠昭熄了灯，摸黑上床，纪温澈似是感受到了什么，不自觉地往她身边拱，小身子贴着她，像个小火炉。
纪棠昭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听着纪温澈均匀的呼吸，思绪却飘远了。
她想起自己初为人母时的手忙脚乱，叶清如在旁耐心指导的模样；想起纪温澈第一次蹒跚学步，扑进她怀里的柔软；想起这些年，叶清如和纪振海默默承担的辛劳。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描出一道银线。纪棠昭轻轻侧身，看着儿子稚嫩的睡颜，忍不住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这轻轻一吻，吻在孩子的额头，也吻在岁月的长河里，把那些独自咬牙的夜晚，都晕染成温柔的过往。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有了些睡意，“晚安，妈妈的宝贝。”她轻声开口，闭上了眼睛。
纪棠昭陷入浅眠，梦里，纪温澈笑着跑在前面，叶清如和纪振海在身后慢慢走，她追上去。
一家人的笑声在阳光下晃成金色的碎片，怎么抓也抓不完，却又稳稳地落在心底，成了最珍贵的宝藏。
因为自己是他们的宝贝女儿，所以他们爱屋及乌，也爱自己的小孩。
纪振海的爱是每次从外面回来，总给纪温澈带奇奇怪怪的小礼物，像会发光的石头、画着恐龙的手帕，孩子每次都稀罕得不行，追着外公问“这是从外星球带的吗”。
叶清如的爱是把纪温澈的小衣服洗得香喷喷，叠成整齐的小方块，放进专门的收纳箱。
她对自己的爱是加班到深夜，回家时桌上总留着温好的粥，字条上是母亲娟秀的字“别饿着”。
或许还有很多很多，但这些都是很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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