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冬夜里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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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清晨的雾浓得化不开,林建军站在矿场口,看着周曼丽的吉普车周大发拄着拐杖站在旁边,咳嗽声被雾气裹着散不开:“这丫头昨晚收拾到半夜,说忘了给你带广州的地图。”
“让她到了给我打电话。” 林建军搓着冻僵的手,怀里揣着个牛皮本 —— 是周曼丽熬夜写的设备保养手册,最后一页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吉普车的引擎声越来越远,周大发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曼丽那性子,到了广州也能折腾出动静。倒是你,盖楼的事跟张工说好了?”
“说了,今天就放线。” 林建军望着雾中的县城方向,“地基得打牢,我打算用矿上的废石料,能省不少钱。”
周大发赞许地点头:“你这脑子转得比卷扬机还快。对了,公安局的老王托人带话,说他儿子腿断了,想让你给个说法。”
林建军冷笑:“他儿子砸我录像厅的时候,咋不想想说法?让他尽管来,我等着。”
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孙德才就闯进来,手里攥着张纸条:“建军,张工说盖楼的钢筋不够,供销社的李主任说要等下个月才能到货。”
“他故意的。” 林建军认出纸条上的字迹,是李主任的手笔 —— 上次苏晴妈来闹事,这老小子就在旁边煽风点火,“我给赵鹏打个电话,让他从广州捎批来,比供销社的还便宜。”
刚拨通大哥大,白玲就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建军哥,不好了!录像厅的录像机坏了,赵老板送的新片子放不了,好多人在门口退票呢!”
“慌啥。” 林建军挂了电话,“我去看看。”
录像厅里一片混乱,十几个观众拍着桌子骂骂咧咧。林建军挤到放映机前,打开机箱盖看了两眼:“受潮了,拿电吹风来。”
白玲赶紧找来吹风机,林建军对着电路板吹了五分钟,按下播放键,《赌神》的画面突然跳出来,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等着,马上换片子。” 林建军笑着说,观众们这才消了气。
白玲递来杯热水:“建军哥,你咋啥都会?”
“以前拆过收音机。” 林建军喝着水,突然想起件事,“赵鹏送的牛仔裤还有多少?”
“剩三十多条,都是深蓝色的。”
“让孙叔派辆卡车,咱们去邻县卖。” 林建军放下杯子,“听说那边的煤矿刚开工资,肯定好卖。”
正说着,苏晴提着药箱进来,看见林建军身上的灰,赶紧拿出抹布:“又拆机器了?手上都是油。”
她拉着他到水龙头前洗手,指尖的温度顺着水流淌过来,林建军心里暖洋洋的。
“盖楼的地基线放好了,下午去看看不?” 苏晴仰着脸问,睫毛上还沾着点水汽。
“去,咋不去。” 林建军笑着说,“顺便让你看看以后诊所的位置,靠窗的那间,采光好。”
苏晴的脸瞬间红了,低头用脚尖碾着地面:“谁说是我的诊所了……”
两人正腻歪着,刀疤脸突然闯进来,手里拎着个蛇皮袋:“建军哥,出事了!副局长带着人去矿上了,说要查你的营业执照!”
林建军心里咯噔一下:“他找啥借口?”
“说你盖楼没批文,是违章建筑。” 刀疤脸把蛇皮袋往桌上一倒,里面滚出十几个录像带,“这是我叔让我给你的,都是港版的武打片,给你压惊。”
“谢了疤哥。” 林建军把录像带塞进柜里,“你先回去,我处理完这事请你喝酒。”
刀疤脸刚走,孙德才就骑着自行车赶来:“建军,副局长在矿上发脾气呢,说要封你的工地!”
“知道了。” 林建军对苏晴说,“你在这儿盯着,我去去就回。”
他骑上摩托车首奔矿上,远远就看见副局长叉着腰站在地基旁,手里挥舞着份文件。
“林建军,你可来了!” 副局长把文件摔给他,“没有规划许可证就动工,胆子不小啊!”
林建军捡起文件,上面盖着县建委的红章,确实是停工通知。他心里冷笑,这肯定是公报私仇。
“王局长,这是个误会。” 林建军递烟,“批文早就办了,昨天刚送到,还没来得及给您送过去。”
“哦?拿来我看看。” 副局长挑眉。
林建军掏出大哥大,拨通建委李主任的电话:“李哥,批文的事跟王局长说一声呗,他在这儿等着呢。”
电话开了免提,李主任的声音传出来:“王局啊,小林的批文是我亲自批的,手续齐全,你就别为难他了。晚上我做东,咱们聚聚。”
副局长的脸瞬间红了,讪讪地收起文件:“既然李主任说了,那就算了。但安全问题得注意,出了事我可不负责。”
“放心,张工盯着呢,都是按规矩来的。” 林建军笑着说。
副局长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孙德才凑过来:“建军,你啥时候办的批文?我咋不知道?”
“昨天托李主任办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林建军拍着他的肩膀,“下午让工人接着干,别耽误了工期。”
回到录像厅时,苏晴正对着账本算钱,看见他进来赶紧站起来:“没事了?”
“小事一桩。” 林建军拿起账本,“下午跟我去邻县不?顺便买台新录像机,这台太旧了。”
“我下午休息。” 苏晴眼睛亮了,“但我得先回趟医院,跟护士长说一声。”
两人刚走出录像厅,就看见辆警车停在路边,副局长的儿子被两个警察扶着,腿上打着石膏,正恶狠狠地盯着林建军。
“爸,就是他打我的!” 混不吝指着林建军喊。
副局长从车里下来,皮笑肉不笑地说:“小林啊,我儿子说你把他腿打断了,这事你看……”
“王局长说笑了,我这小身板哪打得过他。” 林建军掏出烟,“肯定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的,不信你问录像厅的人。”
周围的观众纷纷附和:“是啊,我们都看见了,是他自己摔的!”
副局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却不好发作,只能悻悻地说:“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但你以后得注意点,别动不动就打架。”
看着警车开走,苏晴捏了捏林建军的胳膊:“吓死我了。”
“别怕,他不敢咋地。” 林建军笑着说,“走,去邻县。”
两人开着卡车到邻县时,太阳己经西斜。林建军让司机把车停在煤矿门口,刚把牛仔裤摆出来,就围上来一群矿工。
“这裤子咋卖?” 个壮汉拎起条裤子问。
“西十五一条,两条八十。” 林建军笑着说,“广州来的新款,耐磨。”
壮汉二话不说买了两条,其他人也跟着抢,不到半小时就卖光了。林建军数着钱,心里乐开了花:“赚了三百多,够给你买卫校的课本了。”
苏晴的脸红红的,从包里掏出个布包:“给你,我织的围巾,天冷了戴着。”
林建军接过来,毛线软软的,还带着点苏晴的香味。他当场围在脖子上,引得矿工们一阵哄笑。
往回走的路上,苏晴靠在椅背上打盹,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脸上,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林建军放慢车速,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 —— 等盖好楼,就跟她求婚。
回到镇上时,天己经黑了。林建军送苏晴回医院,刚到门口就看见个熟悉的身影 —— 是周曼丽的司机。
“林老板,周小姐让我给你带东西。” 司机递来个纸箱。
林建军打开一看,里面是件羊毛大衣,还有张纸条:“广州不冷,这个给你穿。设备要是坏了,打这个电话找技术员。”
纸条末尾画着个小小的笑脸,跟保养手册上的一模一样。林建军心里一暖,突然特别想念那个傲娇的大小姐。
“她在广州咋样?”
“挺好的,就是总问矿上的事。” 司机笑着说,“周小姐还说,让你别跟苏护士走太近,不然她回来饶不了你。”
林建军笑了,这丫头,都走了还不忘管闲事。
回到矿上,孙德才迎上来:“建军,张工说地基打得差不多了,明天可以砌墙了。”
“好,让他多雇几个人,尽快完工。” 林建军拍着他的肩膀,“对了,赵鹏的电话打通了没?钢筋的事咋样了?”
“打通了,他说明天就发货,还说给你带了批新磁带,有 Beyond 的《光辉岁月》。”
“这小子,真够意思。” 林建军笑着说。
刚走进办公室,大哥大就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林建军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周曼丽带着哭腔的声音:“林建军,我被人骗了!”
林建军心里一紧:“咋了?慢慢说。”
“我去买教材,被人骗了五百块!” 周曼丽的声音带着委屈,“那家伙说有内部资料,结果给我的都是旧书!”
林建军又好气又好笑:“别哭了,五百块而己,我给你打过去。你在哪儿?我让广州的朋友去接你。”
“我在商学院门口。” 周曼丽抽噎着说,“不用了,我己经报警了。就是…… 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林建军的心突然软了:“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别轻信陌生人。缺钱了就跟我说,别委屈自己。”
“知道了。” 周曼丽的声音小了很多,“你也别总打架,盖楼注意安全…… 我挂了。”
听着忙音,林建军捏着大哥大,心里五味杂陈。他突然发现,不管是苏晴的温柔,还是周曼丽的别扭,都己经成了他生活里不可或缺的部分。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桌上的羊毛大衣。林建军摸了摸围巾,又看了看大衣,突然觉得这冬天也没那么冷了。
他拿出盖楼的图纸,在上面画了个小小的爱心,旁边写着两个名字 —— 苏晴,周曼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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