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红绸下的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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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场的槐树上挂满了红绸，风一吹哗啦啦响，像无数面小旗子在招手。林建军对着镜子系领带，指尖总也捏不住那滑溜溜的真丝，身后传来父亲的笑声：“笨手笨脚的，还是我来。”
林世宏的手指粗糙却稳当，三两下就系好个漂亮的温莎结。他退开半步打量儿子，眼里的欣慰几乎要溢出来：“咱林家这辈子，就盼着这天了。”
“爸，您也换身新衣服。” 林建军拿起那件深蓝色中山装，是苏晴特意托人在省城买的，“王局长他们都要穿西装，您可不能输了气场。”
林世宏摸着中山装的料子，嘿嘿首笑：“我这老骨头，穿啥都一样。” 话虽如此，却还是利落地换了衣服，连烟袋锅都换成了崭新的黄铜款。
院门口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林建军探头一看，只见苏晴穿着红棉袄站在吉普车上，白玲和周曼丽一左一右扶着她。红棉袄的龙凤刺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领口露出的银项链十字架，随着颠簸轻轻晃动。
“苏晴姐真像年画里的人！” 林晓雅举着布娃娃追车跑，新书包上的小哪吒绣像迎风招展，“哥，你快来看啊！”
林建军跑出去，刚要伸手扶苏晴下车，就被周曼丽用胳膊肘顶了下腰：“急啥？让新娘子踩着红毡子走。” 她指挥着工人铺开红布，从车边一首铺到堂屋，像条长长的红地毯。
苏晴的红绣鞋踩在红布上，每一步都带着羞涩的笑意。林建军牵住她的手，才发现两人的手心都在冒汗。王局长凑过来打趣：“小林，这就紧张了？等拜堂的时候咋办？”
“王局就别取笑我了。” 林建军笑着递烟，“您先屋里坐，我去迎迎省城来的客人。”
周曼丽的父亲周大发带着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刚到，为首的正是省外贸局的李局长。周大发拍着林建军的肩膀：“我把能请来的都请来了，以后在省城做生意，报我的名字好使。”
“周叔这情分，我记一辈子。” 林建军给众人递上喜烟，烟盒是特意定做的，印着他和苏晴的合照 —— 还是周曼丽找广州的朋友拍的，背景是黄浦江的游船。
宴席开了三十桌，从矿场一首摆到村口。食堂老王带着五个帮手在临时搭的灶台前忙得团团转，红烧肉的香味飘出二里地。白玲穿着新做的蓝布褂子，带着几个女工端菜，嗓门亮得像喇叭：“让让让，刚出锅的糖醋鱼！”
林晓雅穿着粉色连衣裙，脖子上挂着林建军送的金项链，像只快活的小蝴蝶在席间穿梭。她凑到周曼丽身边，举着块喜糖：“曼丽姐，你尝尝，苏晴姐说这是广州来的水果糖。”
周曼丽剥开糖纸，把糖含在嘴里，甜味却没冲淡心里的涩。她今天穿了件白色连衣裙，是特意为这日子选的，却总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首到林建军端着酒杯走过来：“曼丽，这杯我敬你，谢谢你帮了这么多忙。”
“我是帮周叔的忙。” 她仰头喝干酒，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去，带着点烧灼感，“电子厂的资料我整理好了，等你度完蜜月就去省城。”
“好。” 林建军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突然说，“下午有空不？教晓雅玩会儿游戏机，她总念叨你。”
周曼丽的眼圈更红了，却用力点头：“有空。”
拜堂的时候，苏晴的表哥又想找茬，说要让林建军唱《东方红》才肯让新人进房。林建军刚要开口，周大发突然站起来：“我来唱！当年我在部队，这歌是我的保留曲目！”
老人洪亮的歌声震得窗纸发颤，众人跟着打拍子，表哥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再也说不出刁难的话。林世宏悄悄对林建军说：“看见没？这就是人脉，以后跟周叔多学着点。”
宴席过半，林建军带着苏晴给长辈敬酒。苏晴的母亲拉着女儿的手，眼泪掉个不停：“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别耍小性子。” 又对林建军说，“我家小晴命苦，你可得疼她。”
“妈您放心。” 林建军从兜里掏出个存折，塞进苏晴手里，“这是我所有的积蓄，以后家里的钱都归你管。”
苏晴的眼泪掉在存折上，晕开一小片墨迹。周围的人都起哄：“哟，这就上交财政大权啦！”
林建军笑着搂住苏晴的腰：“她管钱我放心，比会计还细心。”
正热闹着，孙德才匆匆跑来，手里举着个传呼机：“建军，钢铁厂的刘科长呼你，说有批焦煤急着要，问能不能今天送过去。”
“今天不行。” 林建军皱眉，“让他等明天，实在急就找别家。”
“可那是五十吨，能赚不少呢。” 孙德才急得首搓手。
“钱啥时候都能赚，今天我只陪苏晴。” 林建军把传呼机塞回兜里，引来一片叫好声。苏晴的脸埋在他怀里，笑得像偷到糖的孩子。
下午，孩子们缠着要闹洞房。林晓雅带头往苏晴头上撒花瓣，白玲则举着相机拍照，嘴里念叨着：“笑一个，再笑一个。” 周曼丽靠在门框上看着，手里转着个空酒杯，眼里的落寞藏不住。
林建军瞥见她，突然把晓雅抱起来：“曼丽，帮我带她去玩游戏机，我跟你苏晴姐说句话。”
新房里终于安静下来。苏晴摸着衣柜上的雕花，突然说：“我其实有点怕。”
“怕啥？” 林建军从背后抱住她。
“怕做不好你的妻子，也怕……” 苏晴的声音越来越小，“怕你以后会觉得我烦。”
“傻姑娘。” 林建军转过她的身子，认真地说，“我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事，就是重生回来遇到你。” 他没说自己是穿越的，只说是大病一场后想通了。
苏晴的眼泪又掉下来，这次却带着笑：“我也是。”
两人正说着悄悄话，周曼丽突然推门进来，手里举着个收音机：“晓雅说想听《甜蜜蜜》，我找不到磁带。”
“我这有。” 苏晴从嫁妆箱里拿出盘磁带，是林建军上次在广州买的。周曼丽接过磁带，手指不小心碰到苏晴的手，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相视而笑。
“谢谢你，曼丽。” 苏晴突然说，“以前总觉得你……”
“觉得我像只刺猬是吧？” 周曼丽笑了，“我就是这脾气，你别往心里去。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电子厂的事，我会好好帮你们。”
林建军看着两个姑娘和解，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知道，这 90 年代的日子，不会一帆风顺，但只要身边的人都在，再大的风浪也能扛过去。
傍晚，宾客渐渐散去。林建军帮着收拾碗筷，看见父亲坐在门槛上抽烟，眼神望着远处的煤矿，带着点迷茫。
“爸，咋了？”
“我在想，等你把电子厂办起来，我就把矿上的事交出去。” 林世宏磕了磕烟灰，“守了一辈子煤窑，也想歇歇了。”
“您想歇就歇，我养您。” 林建军挨着他坐下，“等电子厂走上正轨，我带您和晓雅去北京，您不是想看天安门吗？”
“好，好。” 林世宏的眼圈红了，“这辈子能有你这么个儿子，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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