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琰嘶哑的声音在昏暗的囚室里回荡,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决绝。那双刚刚还因剧痛和绝望而空洞的眼睛,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死死盯着面前被吓懵了的小安子。
小安子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位世子爷。去国子监?认真读书?世子爷这是……摔坏脑子还没好?还是被王爷打傻了?他以前听到“读书”两个字就头疼,能逃则逃,现在居然主动要去?还“认真”?!
“世……世子爷?”小安子结结巴巴,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困惑,“您……您是说真的?您……您不是最讨厌……”
“闭嘴!”萧景琰厉声打断他,声音因激动和伤势而更加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照我说的做!立刻!去告诉王妃!告诉她,我知错了!我反省好了!我……我以后一定听父王的话!让她去求父王!让我去国子监!现在!立刻就去!”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胸口剧烈起伏,牵扯着肋下的伤处,痛得他眼前发黑,额角冷汗涔涔而下。但他死死咬着牙,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那幅“惊鸿图”就在他手边,画中女子眼角那颗泪痣,仿佛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闪烁,提醒着他那滴血引发的异象,提醒着他那无法逃避的宿命和必须解开的谜题!
沈清漪!国子监!那是他唯一的线索!唯一的希望!他必须出去!必须回到那里!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是……是!小的这就去!这就去!”小安子被他眼中的疯狂和决绝彻底震慑,再不敢多问一个字,连滚带爬地冲向门口,手忙脚乱地打开门锁,身影瞬间消失在门外的光线里。
“砰!”
门再次被关上,落锁的声音清脆而冰冷。
囚室重新陷入昏暗。萧景琰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重重地靠倒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冷汗浸透了单薄的中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幅“惊鸿图”卷起,用那深蓝色的粗布重新包裹好,紧紧抱在怀里。那冰冷的画轴贴着他滚烫的胸膛,仿佛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支撑和慰藉。
时间在剧痛和焦灼的等待中,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他闭上眼,脑海中翻腾着国子监的屈辱,萧承睿的恶毒,镇南王那雷霆一甩的冷酷,还有……沈清漪那双最终只剩下漠然的眼睛。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神经。但更强烈的,是那滴血落在泪痣上时爆发的金光,是手腕处残留的灼痛,是那泪痣边缘一闪而过的、古老而神秘的暗金纹路!
这幅画……沈清漪……天宝九年……
他必须知道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漫长的一整天。囚室的门锁再次传来“咔哒”的轻响。
萧景琰猛地睁开眼,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门被推开。这一次,进来的不是小安子。
门口的光线被一个高大如山岳的身影完全遮挡。深色的亲王常服,金线绣制的西爪行蟒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反射着冰冷的幽光。萧战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那双深不见底的虎目,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穿透昏暗,精准地落在蜷缩在墙角的萧景琰身上。
空气瞬间凝固。一股无形的、沉重如山的威压,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囚室。
萧景琰只觉得呼吸一窒,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强忍着剧痛,挣扎着想站起来行礼,但身体却沉重得不听使唤。
“父……父王……”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干涩。
萧战没有回应。他迈步走了进来,沉重的战靴踏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萧景琰的心尖上。他走到房间中央,停下脚步,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在萧景琰惨白的脸、嘴角干涸的血迹、以及他怀里紧紧抱着的那个深蓝色包裹上缓缓扫过。
那目光,锐利、冰冷、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伪装和心思。
萧景琰的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下意识地将怀里的包裹抱得更紧,仿佛那是他最后的屏障。
“反省好了?”萧战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丝毫情绪,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悸。
萧景琰喉咙发紧,强迫自己迎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他知道,此刻任何闪躲和犹豫都是致命的。他必须表现出绝对的“悔悟”和“顺从”!
“是……是,父王。”他低下头,声音带着刻意的虚弱和颤抖,模仿着记忆中纨绔子弟犯错后应有的惶恐,“儿臣……儿臣知错了。儿臣不该……不该在国子监失仪,不该……不该冲撞三殿下……儿臣一时糊涂,被……被摔坏了脑子,才……才做出那等混账事……请父王责罚……”
他一边说着,一边努力让自己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甚至故意牵扯到伤处,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额角渗出更多的冷汗。他知道,在这位铁血王爷面前,示弱和认错是唯一的生路。
萧战沉默地看着他,那目光如同实质,压得萧景琰几乎喘不过气。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萧景琰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
“知错?”萧战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你错在何处?错在失了体统?错在冲撞皇子?还是错在……不自量力?”
最后西个字,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萧景琰的心脏!不自量力!是指他妄想接近沈清漪?还是指他妄图反抗萧承睿?!
萧景琰的拳头在袖中猛地攥紧,指甲再次深深陷入掌心!屈辱和愤怒如同毒火般灼烧着他的理智!但他死死咬着牙,将所有的情绪强行压下,头垂得更低,声音更加卑微:“儿臣……儿臣错在……不自量力……错在……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父王的教诲……儿臣……儿臣该死……”
他几乎是匍匐在地,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为了能出去,为了能接近沈清漪,解开谜题,他愿意暂时放下所有的尊严!
萧战的目光在他卑微的姿态上停留了片刻,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其复杂的光芒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萧景琰怀里那个深蓝色的包裹上。
“那是什么?”萧战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萧景琰心头猛地一紧!画!他绝不能暴露这幅画的异常!
“是……是画。”他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心虚”和“羞愧”,“是……是以前收的……一幅旧画……儿臣……儿臣在房里闷得慌,就让小安子偷偷……偷偷带进来看看……解解闷……”他故意说得含糊,将这幅至关重要的“惊鸿图”伪装成原主可能收藏的、某种“风雅”之物。
萧战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手。
那只骨节分明、布满老茧、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大手,摊开在萧景琰面前。意思不言而喻。
萧景琰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冷汗如同小溪般从额角滑落。交出去?万一父王发现了画的异常怎么办?不交?那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以镇南王的精明,立刻就会察觉不对!
电光火石间,萧景琰做出了决断。他颤抖着,极其“不舍”地、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包裹递了过去,动作带着一种纨绔子弟对“玩物”的珍视和被发现后的惶恐。
萧战接过包裹,并未立刻打开。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鹰隼般,再次落在萧景琰的脸上,仿佛要将他灵魂深处最细微的波动都看穿。
萧景琰强迫自己迎上那目光,眼神里充满了“羞愧”、“不安”和一丝“哀求”,努力扮演着一个因私藏“玩物”被抓包而惶恐不安的纨绔子弟。
时间再次变得无比漫长。
终于,萧战移开了目光。他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包裹,并未打开,只是随手将其放在了旁边的旧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想去国子监?”萧战的声音重新响起,恢复了之前的平淡。
“是……是!父王!”萧景琰连忙抬起头,眼中刻意流露出“渴望”和“悔悟”的光芒,“儿臣……儿臣这次是真的知错了!儿臣想……想去国子监,跟着陈老大人好好读书!收收心性!绝不再给父王丢脸!请父王……给儿臣一个机会!”
他语气恳切,姿态卑微到了极点。
萧战沉默地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好。”
一个字,如同赦令!
萧景琰的心脏猛地一跳!巨大的狂喜瞬间冲上头顶!他成功了?!
然而,萧战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盆冰水,将他刚刚升起的希望之火瞬间浇灭!
“明日,去国子监。”萧战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抗拒的威严,“但记住——”
他微微俯身,那双如同深渊般的虎目,近距离地、死死地锁定了萧景琰的眼睛!一股无形的、如同实质般的恐怖压力瞬间将萧景琰完全笼罩!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萧战的声音如同寒冰,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萧景琰的耳膜上,也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沈清漪,不是你该碰的人!再敢有非分之想,或者再生事端——”
萧战的声音微微一顿,那双眼睛里骤然爆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寒芒!
“本王,亲手打断你的腿!”
最后一个字落下,如同惊雷炸响!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刀锋,瞬间刺穿了萧景琰的皮肤,首抵骨髓!
萧战说完,不再看萧景琰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囚室。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只留下那扇重新关闭的房门,和门锁落下的、冰冷的“咔哒”声。
囚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萧景琰僵在原地,如同被冰封的雕塑。怀里的画轴早己不在,只留下冰冷的触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镇南王最后那句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沈清漪,不是你该碰的人!”
“本王,亲手打断你的腿!”
那冰冷的杀意,绝非虚言恫吓!
萧景琰缓缓抬起头,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又缓缓移开目光,落在旧木桌上那个深蓝色的包裹上。
他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缓缓勾起一丝冰冷而扭曲的弧度。
非分之想?生事端?
呵……
他慢慢抬起手,看着自己依旧微微颤抖、却不再空洞的指尖。
那滴血引发的异象,那泪痣边缘的神秘纹路,那手腕残留的灼痛……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无法逃避的真相!
沈清漪……她不仅仅是一个人!
她是钥匙!是谜题的核心!是他穿越的根源!
镇南王的警告?打断腿?
萧景琰眼中的光芒,在昏暗的囚室里,如同鬼火般幽幽闪烁。
为了找到回去的路,为了解开这该死的谜题,为了……再见她一面……
别说是一条腿!
就算是粉身碎骨,他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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