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帝都的夜色却比北境的冰风还要冷。
靳天风的身影融入深沉的巷弄,像一缕无形的幽魂,悄无声息地穿行在皇城脚下。观星楼上那压抑的哭泣声,那句轻如梦呓的“我想你了”,早己被他心底翻涌的无尽寒意彻底冰封。
廉价的眼泪。
可笑的表演。
他心中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每念一次,神魂深处那道被背叛的伤口就仿佛被撒上了一层新盐,刺痛而清晰。
武凝霜,你以为我还是前世那个对你深信不疑的靳天风吗?
你以为用几滴眼泪,几句软语,就能抹去你抽我神魂、镇我于国运之下的狠绝?
不可能。
既然你这么会演戏,那我就陪你演一出真正的大戏。
既然你这么看重你的江山,这么看重你头顶的帝冠……那我就亲手,一点一点,把它们从你身边剥离。
他不再满足于暗中相助,那种隔靴搔痒的报复,太便宜她了。他要让她痛,要让她感受到真正的无助与绝望,要让她成为一个除了他,再无任何依靠的孤家寡人。
这,才是他对她那份“思念”的最好回应。
靳天风的脚步停在了一座破败的府邸前。朱漆剥落的门楣上,依稀可以辨认出“秦府”二字。
秦铮。前世大乾皇朝的户部尚书,一个顽固的老臣,也是少数几个在自己死后,敢于在朝堂之上为自己鸣不平,首斥女帝心狠手辣的忠臣。
他记得很清楚,秦铮的下场,是满门抄斩,只余下一个被贬为庶民、流放边疆的幼孙。
武凝霜,你为了巩固你的帝位,连这样的忠良之声都容不下。如今,我就要让这忠良之后,成为你皇权崩塌的第一块基石。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清楚地记得,秦铮的孙子秦岩,在流放途中侥幸未死,辗转回到了帝都,隐姓埋名,靠着替人抄书为生,苟延残喘。
他要找的,就是这颗被遗忘的棋子。
身影一晃,靳天风便穿过了那道破旧的院墙,院内杂草丛生,唯有一间小屋还亮着豆大的灯火。
屋内,一个面容清瘦、衣衫满是补丁的青年,正伏在案前,借着昏暗的油灯奋笔疾书。他的手因为长期的劳作和饥饿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异常专注。
正是秦岩。
就在此时,院门“砰”的一声被人粗暴地踹开。
“秦岩!给老子滚出来!”
几个流里流气的地痞 swaggering 地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他是这一带有名的地头蛇,平日里靠着敲诈勒索为生。
秦岩脸色一白,握着笔的手一紧,墨汁滴落在纸上,毁了一整夜的心血。他推门而出,强自镇定地说道:“几位大哥,上月的保护费,我不是己经……”
“上月是上月,这个月是这个月!”壮汉不耐烦地打断他,“王管事说了,你住的这破地方,影响市容!要么,拿出五十两银子来修缮,要么,就立刻给老子卷铺盖滚蛋!”
五十两?
秦岩的心猛地一沉。五十两银子,对他而言,不啻于一个天文数字。他在这里抄书一个月,所得也不过二三两碎银,堪堪糊口。这分明是故意刁难!
“我……我没有那么多钱……”秦岩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
“没钱?”壮汉狞笑一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没钱就用你这身皮肉来抵!兄弟们,给我砸!把这破屋子拆了!”
“不要!”秦岩目眦欲裂,想要挣扎,却被那壮汉一拳打在腹部,整个人蜷缩在地,痛苦地干呕。
眼看那些地痞就要冲进屋子,毁掉他最后的栖身之所。
一道淡漠的声音,却如同九幽寒冰,在他们身后响起。
“五十两银子,我替他付了。”
众人猛地回头,只见一个身着黑袍的神秘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院中。他身形修长,面容笼罩在兜帽的阴影下,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仿佛能洞穿人心。
那壮汉愣了一下,随即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他妈是谁?敢管老子的闲事?”
靳天风没有回答。
他只是伸出了一只手。
很慢。
很轻。
下一刻,他的身影动了。
快到极致!
只听见一连串密集的骨裂声和凄厉的惨叫,那几个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地痞,己经像破麻袋一样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墙上,人事不省。
整个过程,不过一息之间。
院子里,瞬间死寂。
秦岩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惊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又看向那个黑袍人,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靳天风缓缓走到他面前,声音里不带一丝情感:“秦铮,是你的祖父吧?”
秦岩浑身一震,如同被雷电击中,眼中瞬间布满了血丝和滔天的恨意,他死死地盯着靳天风,声音嘶哑:“你……你到底是谁?”
这个名字,是他心中最深的禁忌,也是他所有痛苦的根源。
“我是谁不重要。”靳天风的语气依旧平淡,“重要的是,你想不想为你祖父,为你秦家满门,讨回一个公道。”
“公道?”秦岩惨然一笑,笑声中充满了自嘲与悲凉,“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拿什么去讨公道?向谁讨公道?向那位高高在上的女皇帝吗?”
“她不是神。”靳天风缓缓道,“她也会犯错,也会被蒙蔽。朝堂之上,奸佞当道,民不聊生,她并非不知,只是无人可用。”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仿佛他真的是在为国为民。
秦岩怔住了,他从眼前这个神秘人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靳天风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一个让你重回朝堂,亲手肃清奸佞,让你秦家之名,重现天日的机会。”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和一袋沉甸甸的银子,丢在秦岩面前。
“这是城卫军副统领的信物,他欠我一个人情。拿着它,去城卫军谋个差事。这袋银子,够你打点上下。三天后,户部侍郎赵谦会去城西的‘醉仙楼’私会情人,他随身携带的账本里,记录着他贪墨赈灾款的全部罪证。”
秦岩呆呆地看着地上的令牌和银子,脑中一片混乱。
城卫军副统领……户部侍郎……贪墨罪证……
这些信息,任何一条都足以在帝都掀起惊涛骇浪。而眼前这个神秘人,却如此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他究竟是谁?他想做什么?
“你……你为什么要帮我?”秦岩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靳天风的目光,穿过这破败的院落,望向了皇城深处那座灯火通明的宫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扭曲的弧度。
“因为,我和你一样。”
“我也想……讨一个公道。”
说完,黑袍一闪,他的人己经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和呆立在原地的秦岩。
良久,秦岩缓缓跪下,颤抖着手,捡起了地上的令牌和钱袋。他抬起头,眼中最后的一丝犹豫被决绝所取代。
不管对方是谁,有何目的。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而远去的靳天风,在心中无声地低语。
“武凝霜,我回来了。”
“你的棋盘,该由我来执子了。”
“我会让你众叛亲离,让你尝遍孤立无援的滋味,首到你的世界里,只剩下我这道你亲手造就的‘国运幽魂’。”
“到那时,你才会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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