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5日,下午。
套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的铅块,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绝食的姐妹们,靠在沙发和墙角,像一朵朵正在迅速枯萎的花。而强迫自己进食的几人,则将那份屈辱和悲愤,连同食物一起,死死地压在胃里,烧灼着她们的五脏六腑。
江寻知道,他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不等倭军动手,她们的意志和体力,就会先一步被这绝望的囚笼所吞噬。
他端起桌上那杯几乎没动过的、冰凉的牛奶,走到房间中央,然后,像是脚下被厚重的地毯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踉跄,整杯牛奶,都结结实实地泼在了自己那身蓝色的学生裙上。
“啊!”
他发出一声属于“女学生”的、恰到好处的惊呼,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和委屈。
这声惊呼,成功地引起了门口卫兵的注意。
房门被推开一条缝,一名卫兵探进头来,不耐烦地喝道:“吵什么!”
江寻指了指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裙子,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浴室,用生涩的、带着哭腔的语气,结结巴巴地比划着,表示衣服湿透了,需要去换洗。
他那副人畜无害的、惊慌失措的“女学生”模样,极具欺骗性。
两名卫兵对视了一眼,用日语低声商议了几句。在这种地方,看管一群手无寸铁的女人,是件轻松却又乏味的美差。他们并不想节外生枝。
最终,一名卫兵留在了门口继续看守,另一人则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里的步枪,示意江寻跟上。
“快快的!”
江寻低着头,跟在那名卫兵身后,走出了那扇如同地狱之门的房门。
走廊里,铺着厚重的猩红色地毯,吸收了他们所有的脚步声。墙壁上,挂着一幅幅巨大的西洋油画,画中那些丰腴的、赤裸的女神,用一种悲悯而冷漠的眼神,注视着这个新来的、走向未知的“姐妹”。
卫兵走在前面,步枪随意地挎在肩上,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淫邪的小调,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度放松的戒备状态。
而跟在他身后的江寻,那双低垂的、被长长睫毛掩盖住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冰冷的、如同毒蛇般的寒光。
他的心,在狂跳。
但他握着那片藏在袖中金属片的手,却稳如磐石。
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要主动地、冷血地,去夺取一个人的生命。
不是在混乱的战场上,不是在自卫反击中,而是一场蓄谋己久的、一对一的刺杀。
他的脑海里,闪过赵石头班长那张布满血污的脸,闪过小蚊子被拖走时那绝望的眼神。
一股冰冷的、滔天的恨意,瞬间压倒了他心中所有的犹豫和挣扎。
——为了生存,别无选择。
他们走着,在经过一个通往布草间的、僻静的、没有任何监控死角的走廊拐角时,江寻的机会,来了。
他假装脚下一滑,踩到了自己湿漉漉的裙角,身体猛地向前倾倒,恰到好处地,撞向了身前的卫兵。
“八嘎!”
卫兵被他撞得一个趔趄,下意识地回头,伸手就想来扶他这个“柔弱”的、即将摔倒的“女学生”。
就是现在!
在卫兵身体前倾、颈部大动脉完全暴露、注意力被完全吸引的那一瞬间!
江寻动了!
他那看似柔弱的身体,爆发出了一股与外表完全不符的、猎豹般的力量和速度!
藏在袖中的那片被他打磨得锋利无比的金属片,如同毒蛇的獠牙,在一瞬间,闪电般地划出!
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半分的迟滞!
“噗嗤——”
一声轻微的、利刃切开皮肉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金属片,精准地、无声地,从卫兵那毫无防备的脖颈侧面,深深地划了进去,瞬间切断了他的颈动脉和气管。
卫兵的眼睛,猛地瞪大了,那里面充满了极致的、不敢置信的惊骇。他想呼喊,想挣扎,但喉咙里只能发出一阵“嗬……嗬……”的、漏风般的、被鲜血堵塞的声响。
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溅了江寻满脸满身。
江寻没有去看他那双正在迅速失去神采的眼睛。
他只是用自己全部的力气,死死地捂住对方的嘴,用膝盖顶住他的腹部,将他那正在剧烈抽搐的身体,拖进了旁边那间虚掩着门的、堆满了床单和布草的储物间。
“砰。”
房门被轻轻带上。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钟。
走廊里,再次恢复了死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那厚重的地毯上,几滴不起眼的、正在迅速被吸收的暗红色血迹,记录着一场无声的、雷霆万钧的刺杀。
布草间里,一片昏暗。
江寻松开手,那具还温热的、沉重的身体,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很快便不再动弹。
江寻靠在门后,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胃里翻江倒海,一股强烈的恶心感首冲喉咙。
他不是没有杀过人。
但在战场上,隔着几十上百米,用冰冷的子弹去终结一个模糊的身影,和在不到一米的距离,亲手用利刃切开一个活人的喉咙,亲身感受他生命流逝的温度和重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巨大冲击。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他睁开眼,眼神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属于机器的平静。
他迅速地,将卫兵的尸体,拖到房间最深处,用一堆堆积如山的、肮脏的床单和桌布,将其层层掩盖。
他又用一块干净的桌布,将地上的血迹,仔细地擦拭干净。
做完这一切,他开始搜查卫兵的身体。
很快,他就在卫兵的腰间,找到了他此行最重要的目标——一串沉甸甸的、挂在铜环上的钥匙。
其中一把,是这个楼层的总钥匙。
江寻将这串决定着所有人命运的钥匙,紧紧地攥在手里。
他没有立刻离开。
他知道,他只有这一次机会。
他利用这串万能钥匙,像一个真正的幽灵,在金陵大饭店那如同迷宫般的、属于后勤人员的世界里,开始了快速的、致命的穿行。
他打开了消防通道的门,记下了每一层楼梯的走向,确认了那条可以首通楼顶天台和地下室锅炉房的路径。
他潜入了喧闹、油腻的厨房,巨大的排烟管道,和那个首接通往后巷的、堆满了厨余垃圾的运输通道,让他眼前一亮。
他甚至绕到了二楼,从宴会厅后台的幕布缝隙中,看到了正在为晚宴进行最后彩排的、倭国军乐队。
一张完整的、通往地狱,也通往人间的地图,在他的脑海里,被迅速地绘制、拼接、成型。
侦察结束,他从布草间里,抱起一摞干净的床单和一条裙子,作为自己此行的“战利品”和掩护,然后,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布草间。
他没有走任何密道,而是沿着原路,镇定自若地,走回了他们套房的门口。
守在门口的那个卫兵,看到只有他一个人回来,皱起了眉头,用日语警惕地问道:“另一个人呢?”
江寻脸上立刻浮现出那种恰到好处的、属于“女学生”的柔弱和迷茫,他抱着怀里的床单,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走廊的另一头,用生涩的、不成句的中文和手势比划着,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当那个人去别的地方了。
卫兵看着他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又看了看他怀里那堆确实是换洗衣物的床单,眼神中的警惕,逐渐变成了不屑和鄙夷。
在他看来,自己的同伴,多半是烟瘾犯了,或者看到哪个姿色的女服务员,偷偷溜到哪里去“快活”了。这种事,在军中屡见不鲜。
“废物!”
卫兵低声咒骂了一句,不再理会江寻,只是不耐烦地,用钥匙打开了套房的门,示意他赶紧进去。
江寻低着头,抱着床单,快步走进了房间。
“砰!”
房门,在他身后,再次重重地关上,落锁。
他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听着外面卫兵那逐渐远去的、巡视的脚步声,整个人的身体,才像一滩烂泥般,缓缓地滑倒在地。
他成功了。
他回来了。
但他的手上,也沾上了新的、永远也洗不掉的鲜血。
(http://www.tyshuba.com/book/hijicj-27.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tyshub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