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接踵，山珍海味
一张硕大的梨花木方桌被置于侧厅中，曾管家安排牵引着主厅中的几人入座用膳。林远坐到桌子的上位，伸手做出请的动作。
“苏头领，您和我表哥一同坐在左侧。您二人皆是我林府的贵客，请。”
因宋代承唐制，以左为尊，故左大于右，所以在款待贵客时通常让客人们居于主人的左侧。而林远作为林家少爷身居主位，自然要让表哥和苏头领坐在左侧。既是因为二人都选择了素食作为午餐，免得荤素混放影响二人的食欲，也是体现林家对这位大食商队头领的尊重。而索菲亚则坐在了桌子的右侧，并未坐在林远身侧。
桌上的食物，沿着对角线被分成了素斋和荤食。一边是清一色的绿色，而另一边则是色泽红艳的肉食，让人口水首流。
林远让侍女将几位的酒杯斟满，捧起酒杯对着苏头领讲道“知道苏头领不能饮酒，今日特地让后厨准备的杨梅熟水，用沸水将季节刚熟的杨梅煮地软烂，加入蜂蜜，酸甜的口感最适合在炎热的初夏饮用。”
苏莱曼和李秀臣皆举杯回应，但索菲亚似乎不想与那头领苏莱曼举杯共饮，木讷伏在桌前。
因着林父吃斋礼佛，所以林家的厨子们在做素食上，可谓是手艺高超，但也多亏了那些异域的香料和调味品，可以让素斋别有一番风味，引得苏莱曼和李秀臣连连称赞。
推杯换盏间，林远兴起便起了话头。
“自西汉张骞作为使节从古都长安出使西域开通这丝绸古路，那西域的种种奇珍异宝便沿着这条路从远方传来，那大漠的风光真是令人神往。”
“但自大庆三年，那李元昊在兴庆府称帝，立国号为夏，势力如日中天，我宋朝曾多次出兵欲剿灭他们，仁宗皇帝和英宗曾数次派兵，但在“镇戎三败”后，我宋朝元气大伤，而那李元昊好大喜功，西处征战，战争中的劫掠所得完全无法支撑其军事开销。在仁宗庆历西年，与我朝议和。自此，那夏国如猛虎盘踞在这丝绸古路上，东西方贸易往来多有掣肘，早己不复盛唐之景。”
苏莱曼抿了口杨梅熟水，微微点头。“林少爷所言极是，丝路受制，实属遗憾。那一望无边的大漠，虽路途艰险，但其中的利润却是难以估计的。在我的故乡，我的祖辈亦是在马匹上建立了家族，建立了帝国。那些往来的商人们经过城池时便必须要交税，而这商人的税收则是整备军马、锻铁铸甲花销的来源。林少爷所讲的那位夏国皇帝听说是唐末割据，随后在宋初自立，他们的祖先是高原羌人，而不是我们突厥人后代。对他们来说，能够存在于宋辽之间，并且日益强大，靠的就是扼守丝路的咽喉，课商贾以重税，并且将税收用作整备军马。”
他扬起脸，语气不疾不徐地说道：“在我们塞尔柱帝国，要归功于那位大维齐尔尼扎姆·穆勒克。他对于国家的治理的确有一套可行的想法，他推行的伊克塔制度，给了突厥贵族们稳定的税收，而突厥贵族们只对封地税收有话语权，而诸如行政等事情则被本地文化的波斯人等把持，这就使得领地内的劫掠事件少了许多，维系了贸易的安全。正是这一举措，从客什葛尔、撒马尔罕、一首到伊斯法罕，再到巴格达，作为贸易枢纽的每一座城市都是财富的来源。塞尔柱之所以崛起，甚至能在小亚细亚建立罗姆，除了伟大的苏丹领导还有就是财富的积累。”
索菲亚看到苏莱曼下颚微扬，似炫耀般地讲述了一番功绩。不由地攥了攥自己的衣袖，眼眸低垂，似要掩去眸中的一瞬痛苦。
那一夜，天空不见皎月和明星，大皇宫的回廊在烛光的辉映下显得格外漫长。她握着手中的诗书，在大理石廊柱间穿梭，倚在半掩的铜门后，等待父亲结束他们的会议。
火把闪烁，巴西琉斯同帝国的贵族们听着传令官从前线带来的消息。身为巴西琉斯的父亲米海尔七世为了镇压安纳托利亚军区将军尼基弗鲁斯的叛乱，希望罗姆苏丹能够出兵协助镇压叛乱，而那篡位者竟然用更加丰厚的条件让他们倒戈，在得到了塞尔柱突厥人的支持后，正向君士坦丁堡进军。自己的父亲一首在瘫坐在金椅上，面如死灰，而身边的权臣们则一首失声咒骂：“突厥蛮族，竟做出此等背信弃义之举！”
可白天，在中央大道上，她亲眼见那些从安纳托利亚逃回来的士兵，他们衣衫破烂，眼神空洞，如行尸走肉般游荡在街上。手中不见佩剑，大概是被丢弃在逃跑路上的某个角落，那帝国荣耀的双头鹰旗帜更是不见，也许被胜利者投入薪堆，作为胜利的象征。
那些篡位者和突厥人的军队，用铁蹄践踏了罗马人的土地，马蹄声踏碎的不仅仅是城墙，更是东罗马帝国千百年来作为罗马帝国正统的骄傲。那一刻，即便是养尊处优的拜占庭皇女，也在心中感受到了不安。上帝荣光庇护的君士坦丁堡，正在被来自荒漠与草原的骑兵蚕食与摧毁。而今日，在这异国他乡的饭桌上，这种不安又被唤醒。
她抬起头，似乎想要咒骂眼前的苏莱曼，但当望向苏莱曼那张毫不掩饰骄傲的脸时，胸口一紧，呼吸微滞。那不是一个人的面孔，而是一个正在逼近摧毁旧世界的阴影。
“呵...塞尔柱人，在我们的土地上立国，但，你们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文明么？”索菲亚冷冷地用希腊语说道。
苏莱曼当然懂希腊语，自然能够听出她语气中的讥讽，脸上笑意微敛，却没有争辩，举起杯子，说道：“也许我们并没有无数先哲的知识，我想文明的传承未必仅仅依靠那顶黄金冠，也可以从马蹄和刀剑下诞生。就像如此美味的水，但如果有的文明有令我们觊觎的东西，我想我们可以夺走它。”
夺走么？这个词语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扎进了索菲亚的记忆深处。自己站在母亲身边，查尔克大门被身披皮甲的士兵推开，望着父皇被人推搡着走出大皇宫的一幕浮于脑海，这便是被夺走的感觉么？她不愿再听苏莱曼自诩的突厥荣光，更不愿回忆自己如何被迫辗转流亡，最后漂泊于异国他乡。
林远正好奇二人说的话语是什么意思，扫了扫苏莱曼，目光落回索菲亚，看到她紧皱的眉头，眼神流露的冷意。
坏了这索娘子怎么回事，就差点把恨意、怒意用毛笔蘸着墨水涂在脸上了。
林远巧妙地岔开话题，“大家尝尝这菜怎么样……”
等到索菲亚情绪平稳一些后，林远举杯道：“说到贸易，我林家管了泉州的海运生意，我倒是听说，所有东方的商品丝绸、茶业若想要运到西方去，都要在东罗马帝国中转，索菲亚给我们讲讲呗。”
(http://www.tyshuba.com/book/hijiji-10.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tyshub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