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球的鼾声混着干草的清香,在月光斜切的破庙里轻轻摇晃。
林渔捏着粗麻线的手指顿了顿,针脚在行囊补丁上绽出细密的纹路。
檐角铜铃突然叮咚作响,山风卷着松针掠过瓦缝,带来熟悉的竹哨旋律——
那是老石匠独创的调子,总在黄昏时漫过晒谷场。
木门吱呀推开的瞬间,月光裹着寒气涌进来。
老石匠肩头的粮袋压得佝偻的背更弯了,可那双眯起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藏着两簇跳动的火苗。
他抖落蓑衣上的夜露,将粮袋靠墙放稳,布满老茧的手在衣襟上蹭了蹭,摸出块带着体温的木牌。
“刻坏了三块才成。”
老人把木牌塞进林渔掌心,歪斜的“安”字边缘还带着凿痕,“留着挂庙门上,风大时别让门撞出声响。”
他转身时腰间的竹哨晃了晃,发出细碎的清音,惊得梁上的燕巢簌簌落灰。
林渔攥着木牌追到庙门口,只看见老人的身影己融进墨色山影。
山风卷着他临走时的嘟囔飘回来:“后山的野枣该红了,明日带筐子来摘......”
檐角铜铃突然急促地响成一片,雪球不知何时跃上石阶,对着星空昂起脑袋,清亮的吠声撞碎了夜的寂静。
惊飞的夜鸟掠过林渔发梢,扑棱棱的振翅声里,她忽然想起初来那日老妇人裹在她头上的素白棉麻。
此刻月光如水,将木牌上的“安”字浸得发亮,那些曾以为要漂泊的惶惑,
都在老石匠晃动的竹哨声里,化作庙前溪水潺潺的回响。
雪球的尾巴扫过她手背,林渔低头时,看见小狗眼睛里盛着漫天繁星。
远处山坳亮起几点灯火,像谁不小心打翻的银河,正沿着蜿蜒的山路,一路流淌到破庙门前。
晨光刺破云层时,林渔将半袋粮食重新靠墙放好,粗麻布口袋上还留着老石匠手掌的温度。
雪球歪着脑袋叼来她的行囊,尾巴却垂得低低的,似乎察觉到即将到来的离别。
林渔摸了摸它脖颈处的铜铃,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昨夜木牌上浸着月光的"安"字。
庙门吱呀轻响,惊起梁间宿鸟。
林渔最后望了眼空荡荡的灶台,那里还残留着老石匠烤山芋的焦香。
山道上晨雾未散,她踩着露水前行,雪球三步一回头,爪子在泥地上拖出蜿蜒的痕迹。
半山腰的竹林沙沙作响,恍惚间竟像是老石匠的竹哨声在回荡。
正午时分,林渔在溪边歇脚。雪球突然箭一般窜进芦苇丛,叼出个用油纸层层包裹的物件。
打开一看,是十几个金黄的野枣,还有张用炭笔写的字条:"往南十里有渡口,船上人认得安字。"
字迹歪歪扭扭,边缘被露水晕染得模糊,却让她眼眶陡然发烫。
渡口的乌篷船正在收锚,船老大瞥见林渔腰间晃动的木牌,
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老石匠早托人带了话!"
他伸手接过行囊时,林渔注意到他腕间系着的红绳——正是老石匠常用来捆柴火的那种。
船行至江心,暮色漫过天际。
林渔站在船头,看雪球对着落日汪汪首叫,溅起的水花在夕阳里碎成金箔。
远处山峦如黛,山脚下亮起的灯火星星点点,像极了昨夜破庙前流淌的银河。
她握紧怀中的木牌,粗糙的凿痕硌着掌心,却比任何珍宝都要滚烫。
当第一颗星子爬上桅杆,船老大忽然哼起小调。
熟悉的旋律让林渔浑身一震——那是老石匠的竹哨调子,
此刻从沙哑的喉咙里溢出,竟像是山风穿越竹林的呜咽。
雪球猛地站起来,前爪扒着船舷,铜铃在夜风中摇出清亮的回响。
林渔望着墨色的江水,想起老石匠消失在山影里的背影。
原来离别从不是斩断羁绊,而是将牵挂化作指引前路的星光。
她低头蹭了蹭雪球的鼻尖,小狗眼睛里倒映的星河,正随着江水缓缓流向远方。
乌篷船在江面划出细碎的银痕,船老大的哼唱与江水拍岸声交织成曲。
林渔蜷在舱内铺展开老石匠塞进行囊的粗布,指尖突然触到布料夹层里硬物的棱角。
几块刻着歪歪扭扭“安”字的碎银滑落掌心,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边角还残留着凿刻的毛糙痕迹,
像是老人匆忙间赶制的。
雪球凑过来,鼻尖轻轻蹭过冰凉的金属,忽然发出一声低鸣,尾巴有一下没一下扫着她的脚踝。
林渔将碎银贴在胸口,布料还带着老石匠身上的松木烟火气,恍惚间又听见那晚山风里飘来的竹哨声。
船行三日,晨雾散尽时,一座烟火鼎盛的城镇赫然眼前。
青石板路上人来人往,吆喝声、马蹄声混着蒸腾的食物香气扑面而来。
城门口的告示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林渔抬眼望去,竟是州府张贴的寻医榜文,朱砂字迹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疼。
正欲转身离开,怀中的雪球突然挣脱,湿漉漉的爪子在石板路上踩出凌乱的水痕。
林渔追着那团白色身影拐过街角,却见雪球蹲坐在一间酒楼前,仰头盯着蒸笼里腾起的白雾,喉间发出委屈的呜咽。
林渔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胃袋抽搐着发出抗议。
穿越来的这些日子,她靠着村民接济勉强饱腹,如今到了陌生城镇,
老石匠留下的碎银此刻显得格外沉重。
雪球忽然用头蹭她手背,水汪汪的眼睛里映着酒楼招牌上晃动的灯笼,仿佛在说“就一次”。
酒楼伙计掀开布帘探出头,林渔攥紧腰间藏碎银的布袋,喉结动了动,最终摇了摇头。
雪球却“汪”地叫了一声,前爪搭在她腿上,尾巴摇得急切。
就在这时,一阵喧闹从街尾传来。几个官差举着告示匆匆跑过,其中一人腰间的玉佩晃出冷光。
林渔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馋得首转圈的雪球,终于咬咬牙,摸出最小的一块碎银来两个包子,
伙计接过碎银时多看了两眼,嘀咕道:“这‘安’字刻得倒稀奇。”
林渔没敢多停留,攥着油纸包快步走到巷口。
雪球叼着包子蹲在青石板上,咬开皮的瞬间,鲜美的汤汁溅在它雪白的毛发上。
林渔撕下一小块面皮塞进嘴里,温热的馅料熨贴着空荡荡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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