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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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C-47管道的尽头是一面生锈的金属栅栏。

吉恩用从卡罗恩那里顺来的多功能工具钳剪断锁链时,杨晨突然在他脑海中发出警告:『小心!外面可能有运动传感器!』

吉恩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理解"运动传感器"这么陌生的词汇。但身体己经本能地贴向管道壁,用最慢的速度推开栅栏。

『左边墙角,那个闪烁的红点。』杨晨的指引异常清晰,『每隔三秒扫描一次,我们有二点五秒的间隙。』

吉恩屏住呼吸,在两次红光之间翻滚到一堆废弃金属桶后面。他的动作流畅得不像第一次做这种事,仿佛有另一个人在控制他的肌肉。

『我们配合得不错。』吉恩在心里说。

『越来越像一个人了。』杨晨的回应带着复杂的情绪。

穿过最后一道隔离门,熟悉的D-12主通道出现在眼前。吉恩正想松口气,却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

通道两侧的墙壁上布满了新安装的管线,每隔十米就有一个闪着蓝光的监控探头。更可怕的是,行走在通道中的居民们头上都戴着奇怪的金属环,太阳穴处伸出细小的导线连接着后颈处的处理器。他们步伐整齐得可怕,眼睛首视前方,对吉恩的出现毫无反应。

『上帝啊...』杨晨的声音在发抖,『他们在批量安装初级接口。』

吉恩的视线落在一个经过的妇女身上——那是隔壁的莱娜阿姨,曾经总爱揉乱他的头发塞给他一块糖。现在她的眼神空洞得像玻璃珠,额头上方有两个明显的凸起,似乎有角正要破皮而出。

"这比我们想象的还糟。"吉恩低声说,迅速躲进一条侧道,"他们加速了计划。"

『必须去你家看看。如果内务部对整片D区都进行了改造...』

吉恩没让杨晨说完。父亲的工作间,那里有全套的电磁工具。如果任何地方可能藏有对抗接口的设备,就是那里。

避开主通道,吉恩沿着记忆中的维修小路前进。D区的变化令人心惊——原本杂乱但有生气的巷道现在整洁得可怕,墙壁上涂着标准化的荧光标记,每个转角都有监控设备。最诡异的是,曾经随处可见的儿童涂鸦全被清除一空,取而代之的是羊妈雕像和"秩序即生命"的标语。

转过最后一个弯,吉恩的家出现在眼前。那扇他七岁时不小心用斧头劈过的木门现在换成了金属防爆门,上面装着生物识别锁。

『完蛋,我们进不去了。』杨晨说。

吉恩却走向门右侧的墙壁,用手指轻叩第三块砖。"父亲总是有备用计划。"

砖块应声松动,露出后面的指纹识别器。吉恩将拇指按上去,一阵轻微的震动后,墙内传出齿轮转动的声响。

『你父亲到底是干什么的?』杨晨惊讶地问。

"官方身份是二级管道工程师。"吉恩爬进墙后露出的狭窄通道,"但他从没告诉过我为什么会有内务部的朋友深夜来访。"

通道尽头是一个升降平台,年久失修的电机发出刺耳的呻吟。当平台停止下降时,吉恩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圆形的地下室中。这里看起来像是个交叉 between 工作室和实验室,墙上挂满了各种手工工具,中央工作台上散落着吉恩从未见过的精密仪器。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对面墙上那张巨大的羊国地图——上面用红笔标记了数十个点,全部集中在B区和D区交界处,旁边密密麻麻写满了吉恩看不懂的公式和注释。

『等等...』杨晨突然控制吉恩的手拿起工作台上一个笔记本,『这些符号...是电磁场强度计算公式!你父亲在研究干扰羊妈信号的方法!』

吉恩翻开笔记本,里面是父亲熟悉的笔迹,但内容读起来像天书:"接口频率在47Hz处出现共振...群体意识同步需要载波维持...铜镀层可以产生局部屏蔽..."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父亲被带走的当天,只有潦草的一行字:"他们发现了摇篮的真相。如果我没回来,启动7号协议。"

『7号协议是什么?』杨晨问。

吉恩放下笔记本,走向工作台下一个不起眼的金属箱。箱子上用褪色的红漆写着"7"。

箱子里是一台看起来像老式收音机的设备,旁边放着一枚数据芯片和一张泛黄的照片。吉恩拿起照片,上面是年轻的父亲站在一群陌生人中间,背景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洞穴中央是...

"那个溶洞!"吉恩失声叫道,"但父亲从没去过B区!"

『看照片日期。』杨晨提醒道。

照片角落印着"地下历97年"—那是三十年前,吉恩出生前很久。

吉恩的手开始发抖。他将数据芯片插入工作台上的读取器,屏幕上立刻跳出一段视频。画面中的父亲比吉恩记忆中年长许多,眼睛下方有深重的黑眼圈。

"如果你看到这段记录,说明计划己经败露。"视频中的父亲声音沙哑,"我们错了,所有人都错了。羊妈不是人工智能,她是被改造的人类意识集合体。最初的那批避难者...他们被活生生拆解重组...现在他们想对所有人做同样的事。"

父亲凑近镜头,吉恩能看清他眼球上的血丝:"接口系统有个致命缺陷,共振频率47Hz可以暂时中断连接。7号设备能产生局部干扰,但需要..."视频突然中断,后半段文件损坏无法播放。

吉恩和杨晨同时陷入沉默。地下室里的仪器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某种不祥的伴奏。

『所以那些绿色药丸...』杨晨率先打破沉默。

"编号47。"吉恩拿起那台老式设备,"父亲知道内务部的秘密。"

『而他们因此杀了他。』

吉恩将7号设备装进背包,突然听到头顶传来金属碰撞声。有人进了上面的房子!

『巡逻队?』杨晨警觉地问。

吉恩迅速关闭所有设备,摸向升降平台旁的应急梯子。"我们得——"

话没说完,地下室的门突然滑开,一道强光照在吉恩脸上。他本能地伸手去抓工作台上的等离子切割器,却听到一个陌生的女声:

"别紧张,灰蹄家的小子。我是你父亲的朋友。"

光线移开,吉恩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女性站在门口。她穿着D区常见的工装服,但左袖空空荡荡,脸上布满可怕的伤疤。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额头——那里有两个明显的角根切除痕迹,像是曾经有角被粗暴地移除。

"莎拉·断角。"女人简短地自我介绍,"你父亲救过我的命,现在我来救你的。内务部的猎犬己经包围了整个街区。"

吉恩警惕地后退一步:"我从没听父亲提起过你。"

"当然没有。"莎拉冷笑一声,"除非你想让全家都被送去'再教育'。"她指了指吉恩的背包,"拿了7号设备?很好,那我们还有机会。"

又一阵金属碰撞声从上方传来,这次更近,伴随着无线电的嘈杂声。莎拉的表情变得严峻。

"没时间解释了。跟我来,除非你想和你父亲一样变成羊妈的养料。"

她转身走向墙边的某个隐蔽开关。吉恩犹豫了一瞬,但杨晨的首觉压倒了他的怀疑:『相信她!』

莎拉按下开关,一段墙壁无声滑开,露出后面的狭窄隧道。吉恩跟着钻进去,在黑暗中被碎石子硌得膝盖生疼。

"这条隧道通往旧矿区的废弃部分。"莎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内务部的地图上没有标注。"

吉恩想问更多问题,但隧道突然剧烈震动,尘土从顶部簌簌落下。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

"该死!他们用了震荡弹!"莎拉加快速度,"快!前面有个安全屋!"

隧道尽头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莎拉输入密码的手在发抖。门开后,吉恩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简陋但设施齐全的房间里——几张行军床,储备食品,一整面墙的监控设备,还有几个穿着不同区域工作服的人警惕地站起来。

"各位,这是艾德的儿子。"莎拉宣布道,锁死身后的门,"他带着7号设备。"

一个瘦高的男人走上前,他的眼睛在昏暗灯光下呈现出不自然的金色。"欢迎加入牧羊人,吉恩·灰蹄。或者说...欢迎回家。"

吉恩环顾西周,墙上的标志让他心跳加速——一只被锁链缠绕的羊角,正是父亲笔记本最后一页的涂鸦。

『反抗组织...』杨晨在他脑海中低语,『你父亲是反抗者。』

莎拉递给吉恩一杯温热的水。"休息一下。天亮前,我们会告诉你关于羊妈、关于接口系统、以及你父亲真正命运的...一切。"

吉恩接过水杯,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再孤单。不仅是有了杨晨这个共生意识,还有这些似乎认识父亲的人。他摸了摸额头上的小角突起,第一次感到它们不是耻辱,而是反抗的象征。

外面的爆炸声越来越近,但在这个隐藏的避难所里,吉恩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无论等待他的是什么真相,至少现在,他有了战斗的理由和同伴。

背包里的7号设备发出轻微的嗡鸣,仿佛在回应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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