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用想了。"
听到这话，齐夏摇了摇头。
他慢慢的走到圆桌前，拉开了圆桌旁的椅子，就坐到了老鬼的对面。
没有丝毫的犹豫，就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
"我就问，你是谁？"
而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一下子就让老鬼陷入了沉思。
"我是谁？"
老鬼晃动着手上的锁链，呢喃着什么。
"你竟然问我是谁？"
"多少年了，我以为不会有人去在意我是谁了？"
老鬼说着，空荡荡的眼眶里，流出了两行血泪。
"整整12年了，我被挖去了，眼睛锁上了，手铐，关在那黑乎乎的房子里。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有人问我是谁？"
看着面前癫狂着的老鬼，齐夏并没有出声打断，只是静静的坐着聆听起来。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老鬼说着，扬起了头，似乎是很害怕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他就这样保持着那个姿势，过了良久才说出了第一个答案。
"我是洛文山的儿子。"
"我不记得我的父亲长什么样子了。"
"我只记得，印象里他是个很严厉的人，有我从小就不喜欢的样子。"
老鬼说着，停了一下，突然冷笑了一声。
"或许……父亲大抵是和现在的我有些像的。"
"岁月真是把回旋镖，我终究还是长成了我最讨厌的样子。"
说罢，他又陷入了长久的回忆。
"我们江南洛家，乃是曾经的名门望族。"
"只是族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家中无论男女老少，都必须习得如何去制人皮衣。"
似乎是看到了齐夏的疑惑，老鬼还贴心的补充道：
"所谓人皮衣，顾名思义，就是用小刀在活人的后背上画一条口子，然后趁着那人还活着时，剥一下他的人皮，在以秘术炼制成衣。"
"穿上这件人皮衣的人，可以画成这人的样子，潜入人群之中也不会被发现。"
"只是……如此阴毒的东西，我并不想学。"
"但小的时候还能反抗一下，可年纪越大，越身不由己。"
"以至于到最后我还是亲手拿起了刀，割下了那个，属于我的第一张人皮。"
老鬼说着，叹了口气。
"看着那台子上没有人皮的尸体，我便知道，我背叛了我自己的良心，又伤害了一个家庭。"
"我实在是接受不了如此肮脏的我，于是我便和我的父亲请了辞，想借着所谓的历练，彻底逃避。"
"原以为父亲会不同意，可没成想，在我学成秘术之后，他便不再在意我的去留。"
"只是摆了摆手，便将我赶出了家去。"
"从来没有走出过家门的我，头一次感受到了这广阔的天地。我终于再也不用每日见到那些身体和那一张张可怖的人皮。"
"我乘着小船一路向南，与父亲渐行渐远，自那之后，便再也没有归去。"
老鬼说着默默的低下了头去，似乎是在某一个瞬间，他也想到了曾经的那个有父亲的家。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的摇了摇头。
长叹了一口气。
"不！我不是骆文山的儿子。"
"我是周友芳的丈夫。"
不知道是不是齐夏的错觉。
他总感觉，面前的这只老鬼，在提到自己妻子的时候，都难得的开心了起来。
"我的小船，在这江河之上，飘飘停停。"
"正如我一样，没有目的，西处滑行。"
"时至今日，我依旧记得，在那运河湖畔，夕阳之中，她挽着头发走在岸边，荡进了我的心里。"
老鬼说着，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了。
"那是我第一次遇到如此美丽的女子。"
"可年轻的我并不敢勇于表白，只敢撑着小船偷偷的跟着。"
"大概就这么重复了十几次的偶遇，周友芳终于注意到了河里的我。"
"后来……她在岸边走着，我在江里荡着，一来二去的，就都互相熟悉了。"
"于是我下意识的就去打听她是否婚配，怎么样才能向她提亲。"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果然未婚，我也果然未娶。"
"可那时的我还太年轻，完全忽略了一个问题，没有钱还提什么亲？"
"那时候我第一次迷茫了，美丽的姑娘就在身旁，可我却因为贫穷而不能娶她。"
"我看了看自己沾满了鲜血的双手。"
"明明有赚钱的手段，却因为什么狗屁愧疚而不敢使用。"
老鬼说着，又摇了摇头。
"我想人都是自私的，至少我是自私的。为了娶我心爱的姑娘，我可以不择手段。"
"深夜我就潜入了他人的房间，一刀下去就剥了他的人皮。"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把这人皮炼制成了人皮衣，然后就赚到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我拿着这笔钱提了婚，又顺利的求娶了我心爱的姑娘。"
"只是从头到尾，我都隐瞒了我杀过人的那件事。"
老鬼说着自嘲一笑。
"毕竟……就算我说了也不会有人信，谁会相信，我是用一条人命，才换来了自己媳妇？"
"可当时的我还是太天真，我以为那人会是我杀的最后一个，可没成想，他却是第一。"
"同年七月，妻子便被检测出了怀孕。"
"那时候我欣喜若狂，满脑子都是必须生下这个孩子，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
老鬼说着，又留下了两行血泪。
"孩子出生的那天，哭声很大。"
"只是我又一次低估了生活的难度，结婚生子后，要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无论是生小孩还是奶粉钱，我一个穷光蛋，什么都拿不出来。"
老鬼说着，摇了摇头，似乎是十分自责。
"钱成了我最为难得的东西。"
"为了自己的妻子，为了自己的儿子，我不得不重新拿起刀去做回从前的生意。"
"我不记得我挥刀杀了多少人，只知道我们越来越有钱了。甚至有钱到，开了一家服装厂还有余。"
"我一首不敢把杀人的事情告诉妻子，所以每次都做的小心翼翼，好在现在有了服装厂的遮掩，便让我更加得心应手。"
"这里确实是一间服装厂，只是产的都是人皮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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