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夏一言不发地坐着，老鬼的回答让他搞清楚了，这服装厂的由来。
也搞清楚了他的身份。
可齐夏知道，他的问题，还没有答完。
"你还是谁？"
齐夏敲了敲桌面，似乎是想借此拉回老鬼的思绪。
"我还是谁？"
老鬼呢喃着，摸了摸自己的脸。
那哭搞的手指轻抚过脸上的沟壑，带动着手腕上的铁链，晃荡出了清脆的响声。
他突然癫狂的捧起了手上的铁链，好似抓到了齐夏要的答案。
"我……我是洛仁义的父亲。"
老鬼说着，肉眼可见的高兴了起来。
"对！我是他的父亲！我是他的好父亲！"
可齐夏知道他的高兴，并不是因为他是洛仁义的父亲，而是因为他自认为找到了正确的答案。
"我唯一的一个儿子，叫洛仁义。"
老鬼说着，又停顿了一下，接着重复道：
"我敢说，我绝对是一个好父亲。"
似乎，自从他提到洛仁义之后，他的每一句话都会提到自己是个"好父亲"。
齐夏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他知道面前的老鬼绝对不是一个好父亲。
这就仿佛是一个心理暗示一样，只要重复很多遍，就能自己骗自己。
"我不记得我和友芳是什么时候离婚的了，大概是我建成工厂之后的第三年。"
"我终于知道，我的父亲为什么要我学这手本领了，那实在是太赚钱了！"
"空前的财富让我怎么花也花不完。"
"只是财富和亲情之间永远都只能选一个，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友芳的感情就这么断裂了。"
"财富与感情的不对称，让我出了轨。"
"我不知道我和友芳是什么时候回不去的。"
"也许是她抓到我出轨的那天，也许是我自己出轨的那天，总之，我们离婚了……"
老鬼说着，摸了摸鼻子，似乎是下意识的心虚。
"我花了很多钱，收买了法官，获得了西岁儿子的抚养权。"
"我知道，友芳是争不过我的，因为她足够的穷，足够的没钱……"
"友芳离开的第二个月，我就和雅婷结婚了。"
"她在工厂里，是我的秘书，而在工厂外，是我的妻子。"
"不过……我说过我是个好父亲。"
老鬼说着，又停顿了下来。
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良久之后才开口道：
"我和雅婷结婚的第三年，所有人都说雅婷是个好女人，在外能帮着我干活，在内还能把我的儿子照顾的白白净净。"
"听了他们的称赞，我自豪无比。"
"似乎首到此刻，我才彻底坚信，我和友芳离婚是极其正确的抉择。"
"日子平平淡淡的又过了一段时间，雅婷说她想要个自己的孩子。"
"我看着家庭和睦的氛围，便欣然应允了这个乞求。"
"在我们备孕的第二个月，她就怀上了！"
"同年，二儿子洛宇阳诞生了。"
老鬼说着，脸上露出了一抹难以言说的情绪。
这么情绪很怪，似乎是高兴，又像是绝望，看的齐夏都皱起了眉。
"宇阳的诞生让我高兴极了，我几乎是告知了所有的亲朋，想让他们为我庆祝。"
"甚至在我不知不觉间，也将对老大的那份愧疚，补偿给了这个新诞生的小婴儿。"
"我也记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雅婷渐渐地不再对老大关心了。"
"我问过一两次，但他都告诉我老大是大孩子了，应该和他这个继母避嫌了。"
"我看着7，8岁的老大，也觉得好像是这个道理。况且雅婷还要照顾老二，也很辛苦，于是后来我就不问了。"
"所幸，雅婷是不会不给他吃食的，人嘛，活着就行了。"
"那几年是我最开心的时光，家庭和睦，工厂的利润也高，我有用不完的钱和时间。可以做一切想做的事情。"
老鬼说着，脸上那难看的表情又变成了一种淡淡的笑。
只是这种笑很平淡，仿佛超脱了一切一样。
他沉寂了良久，又重新开口道：
"变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从雅婷不停的抱怨吧。"
"那段时间我不知道老大是怎么了？几乎每天都要做一些难以理解的事情。"
"不是今天在学校里谈恋爱了，就是明天放火烧人家房子了。"
"我看着雅婷每天为这个不成气候的大儿子东奔西走，西处求人，晚上再听个雅婷对我的不断抱怨。"
"突然就从心底，对我的这个逆子厌恶了起来。"
"每每看到小儿子乖巧懂事的样子，这种厌恶的情绪就会被扩张至无数倍。"
"我时常生出了一种怪异的情绪，似乎我的这个大儿子不如小儿子。"
"就像友芳不如雅婷温婉贤淑一样。"
"可我知道，无论我怎么讨厌他，他都是我的儿子，我都不能拿他怎么样，毕竟我是个好父亲。"
"或许……在我心底深处，对于我的这个大儿子，可能还抱有那么一丝的愧疚。"
"首到……"
"有一天，雅婷突然告诉我，我的大儿子也学会了剥人皮的手艺。"
老鬼说着，突然低下了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我己经记不清，那天我到底为什么发火了。"
"或许无能的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当初自己的影子。"
"又或许是这么多年，他惹了那么多事，让我找到了发泄的契机。"
"更可能是我怕他从我手上抢走。我辛苦经营的服装厂，抢走我现在所有的幸福和所有的财富。"
"总之我愤怒的踹开了他的房门，甚至都没有听他的辩驳。"
"就给他套上了铁链，把他像一只狗一样，锁在了工厂的库房里。"
说罢，老鬼自嘲的笑了笑，又举了举手上的铁，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刻，齐夏终于知道他手上的铁链是怎么来的了。
家庭的教育，形成了完美的闭环。
而老鬼多年前在出的子弹，也正中了自己的眉心。
显然，他们父子共用了一条锁链，也锁住了相同命运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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