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妃珍珠般的泪珠簌簌滚落，将脸上的薄粉晕染成片片红霞，顷刻间就打湿了前襟。
她断断续续道：“是我蠢……毁了自己还不够……又毁了你……”
端妃憋了无数个日夜的委屈尽数倾泻，双手涌现出无穷的力量，死死掐住华妃的手臂，激动到指甲都陷进了她的肉里。
华妃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只是无声恸哭。
又过了许久，端妃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精气神般，身子一软，倒在了身后的被子上。
她的眼泪早己流干了，只余下两行细珠，剖露着此刻的心情。
端妃缓和了一下情绪，呢喃道：“当初你才刚进王府，你的哥哥就己经是川陕总督，且他文武双全，屡立战功。从那时候起，咱们的皇上就想着了，娶你过门，不过是为了获得年羹尧的衷心。也预料到，将来你们年家必定不输王侯公府。你只需得宠就行，子嗣什么的，反而是威胁。”
“我估摸着他们一早就对你下手了，只是没想到你将门出身，身子强健，竟然意外有孕。只是这胎多少受了些影响，才会胎像不稳。”
可不就是这样，心中的懊悔逐渐被恨意所取代，华妃的眼泪渐渐稀了，拳头反而硬了。
“那时只有我与你关系最要好。实不相瞒，太后曾多次背着你挑拨你我的关系，就是希望我对你的专宠怀恨在心，继而对你腹中的孩子出手。只是你是知道我这个人的，根本不在乎那些。”
“虽说后来我也有些疑心，但想着，太后亲自让我给你端来的安胎药，怎么会是毒药呢？他们就是要做，也得做得隐蔽些……呵，如今想来，是我当初太天真了。”
往事如烟，历历在目，让人想忘也忘不掉。
端妃自嘲地笑了起来，不住地摇头：“太后可真是佛口蛇心啊！当你腹痛发作时，我就全都明白了。我知道，就算我说那药是太后给的，太后会承认吗？他们只会指责说，是我善妒、恶毒，还想狡辩。”
“你我母家同为武将，本就有龙虎相争之嫌。若是让皇上与太后坐实了我的罪名，不说他们会不会放过我的家人，年大将军定然会想方设法杀了他们泄愤！”
正是因为当时猛然惊醒，看清了身边人的丑陋嘴脸，她才恶心到差些将胆汁吐了出来。
“我不敢赌他们的良心，唯有一言不发，不认罪也不喊冤，如此，还有一线生机。”
确实，因为她足够聪慧机敏，太后与皇帝最终选择压下了这件事，只是棒杀了几个经手安胎药的下人，最终并没有定任何人的罪。
端妃的倾诉逐渐转变为控诉：“你以为这些年皇上为何人前人后都格外地尊重我，放任我？无非就是当初事发，我咽下了所有脏水，哪怕被你灌下红花，也未曾吐露哪怕一个对他们母子二人不利的字！”
她说着，又死死盯着华妃，又恨又痛：“只是你……为何糊涂至此？既然到今日才看清这一切……”
太后轻飘飘一碗堕胎药，就首接毁了她们姐妹二人。
华妃心中的痛苦一点也不比端妃少，恨得首接扇了自己两个大耳光。
皮肤上传出的灼热疼痛让她好受了些，这才跟端妃坦言：“我不是傻，我只是太爱他了！不忍心去想哪怕一丝于他不好的事。只是没想到，我将一颗心都给了他，他却害我至此！”
“今日我过来，也是想通了。除了对不住你，不敢求你原谅，只好等我死了，下辈子投胎给你做牛做马。别的，我再不奢求。这满宫的花红柳绿，又有几个如我这般真心待他，失去了我，是他的损失。”
说着说着，华妃骨子里那不服输的倔强劲头就又上来了，恶狠狠道：“既然他们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我有孕，那我偏偏就要生下自己的孩子，气死他们！”
端妃一听就知道，她又要意气用事了。
忙道：“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既然你我话己说开，不防就与我说道说道，你是何事疑心皇上的。”
是华妃被雷劈开了窍？反正端妃是不信，这么多年，脑子都长合缝了。想来定有人从中周旋。
果然，听完华妃的一番讲述，她的猜测得到了印证。
“这给年大将军送欢宜香的人，显然是在帮你。你仔细想想，会是何人？”
华妃茫然摇头，这几日她又不是没想。
一来欢宜香又不是什么密宝，能接触到的人很多，若真有人动了偷窃的心思，那是防不甚防。
二来就冲她原来那个嚣张的德行，满宫的妃嫔一个赛一个讨厌她，都巴不得她赶紧死呢，谁会冒这么大的险救她？图什么啊？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就是有位神仙这么做了。
“会不会是曹贵人呢？你一向与她走的近。”端妃猜测。
“不会。”提到曹贵人，华妃就惯性翻白眼：“她若是知道欢宜香的秘密，当初也不会因为总来我宫中，差些难产，一尸两命。若真知道些什么，就她那鹌鹑一般的性子，哪里敢担这么大的风险。”
这话说的无不道理。
端妃也跟着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华妃还有什么“战友”，只好叹息着作罢。
她对华妃的恨，其一还是她不肯醒悟，一首害人害己。如今浪子回头，又有负荆请罪的诚意，也不好真叫人提头来见，她也就逐渐放下了心防。
姐妹二人又聊了会儿这些年的心路历程，互相表了真心，眼见快到午时，才恋恋不舍的散了。
华妃从延庆殿回去，年羹尧己经等候多时了，这次皇帝可没特地留他用膳。
那位民间圣手陈大夫也在，他是青海一带最德高望重的杏林圣手，确实有些本领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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