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初一至初五，是寿康宫最忙碌的时候。
初一，皇后率领阖宫嫔妃、及各家命妇向太后行六肃三跪三叩大礼；初二，太妃们齐聚寿康宫，太后设宴款待；初三至初西，王妃们与一些身份尊贵的命妇带着家里的嫡子嫡女们进宫探亲、尽孝。
到了初五这日，便是后宫集体向太后请安、陪说陪聊的日子。破五之后，太后就只会定期召见她们了。
西姐妹为此都起了个大早，好生准备起来。
这几日雪停了，正是最冷的时候，外出没有大氅不行。
方淳意最先洗漱好，吃着东西就到了碎玉轩正殿。
甄嬛见她披了件颜色鲜亮的大氅，整个人看起来既然明亮又暖和，忍不住夸了几句。
她则跟来到自己屋一般，径首找了个最舒服的地方坐下，还得意地了二郎腿。
说：“前些日子内务府特地送来的。菀姐姐有本事，最得皇上欢心，我们也跟着沾光，真好！”
见她什么神情都摆在脸上，丝毫不愿收敛，甄嬛与瑾汐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严重得无奈。
不过也不得不承认，自从姜敏忠接手内务府以来，下头的人做事上心了许多。虽说拜高踩低依然存在，但较之前风气要好不少。
瑾汐加快了手中速度，为甄嬛穿戴齐整，左看右看，很是满意。
“阖宫朝见的日子，实在不需要穿的太出挑，这样温婉谦卑最相宜了。”
这话无意中可就扎了沉星的心了。她们一屋子人都没想的那么深远，让主子穿得花枝招展的。
就这样，她还嫌不够，一路上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嫌方淳意走的急。发式没梳好，脸抹得不够摆，珠花也不大适配，等等。
方淳意则跟得了人撑腰了似的，立刻转向沉星道：“我就说了吧，别费那么周章在打扮上。这下可好，与菀姐姐一比，我倒成了只花蝴蝶。”
沉星己经在主动反省了，听了这话，头埋的更低了些。
甄嬛转头认真将她打量了一遍，摇头：“沉星她们也没错。淳儿稚气未脱，模样又这般标志，就要穿上这海棠红，才显得鲜活灵动。想必太后看着也会开心。”
“是呀。”瑾汐也说：“淳常在这身装扮，比那枝头新绽的春杏还娇俏，走起路来定然步步生春，叫人诺不开眼。”
任她再大大咧咧的一个粗人，被这一主一仆夸的也美滋滋起来。
等到了寿康宫外，见到了沈眉庄与安陵容，果然一个穿着沉稳的淡青紫，一个仍是往日常见的月牙配清新宜人的淡绿。
甄嬛伸手替安陵容紧了紧大氅的长衿，手掌从那风毛上抚过。
欣慰道：“这件大氅的风毛出的极好，油光水滑的。可见内务府的人做事有了长进。”
安陵容也有同感，感激地看着甄嬛：“内务府知道我畏寒，选了上好的毛料，妹妹这也是沾了姐姐的光。”
“你怎么跟淳儿说话都一样了。”甄嬛笑。
安陵容看了一旁的方淳意一眼，忍不住也笑：“哪有，分明是她学我。”
窃窃私语的众人又等了片刻，寿康宫的掌事太监出来宣道：“太后有旨，传后宫嫔妃觐见。”
众人依序列位，在皇后的带领下，款步徐行，依次入殿。
甄嬛知道自己长在了太后的雷点上，无事不敢来太后跟前惹眼，所以与太后也只有过几面之缘。
行礼问安后，就听太后特意点她。
“许久不见菀贵人了，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太后越看越觉得她像纯元皇后，心中百感交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幸好人进宫到现在虽荣宠不衰，却从不作妖，便点了点头。
皇后最初怀着与太后相似的心思，如今转了心意，就笑着帮腔道：“菀贵人很懂事，而且性情和顺，与诸位妹妹相处，和睦友爱，对儿臣也是礼敬有加。”
甄嬛顺着皇后的话，跪下道：“臣妾年轻鲁莽，幸有太后庇佑，皇后与诸位姐姐又肯教导臣妾，才不至失仪。”
太后点头：“不怪皇上喜欢你，哀家也欢喜。”
随后，太后又将目光移向端妃。
“哀家瞧着端妃这气色，倒像是好些了。”
端妃心中的那块巨石放下后，病就痊愈了大半。又因华妃不再有意刁难，妃位上该有的待遇回归，吃穿用度比之之前，犹在天堂，整个人看起来总算有了些精神。
但她并不太想搭理太后，只冷淡回道：“太后恩泽庇佑，臣妾定会一日好过一日。”
就像华妃所言，人活一口气，只要这口气还在，就总归还有盼头。
这段时间，她那颗死灰般的心，竟也渐渐渗出了些活气来，像冻土里挣出的嫩芽，颤巍巍地迎向阳光，一寸一寸生长。
好在太后也没做他想，默了须臾，看向华妃。
“华妃最近总替哀家抄写经文，哀家以前还未发现，华妃竟也写得一手好字。”
华妃在心中冷笑：切，本宫就只配胸大无脑吗？本宫也曾是个才女好吧？
面上却稳如泰山，对上太后的当众夸奖，只轻飘飘回了声：“太后娘娘过誉。能为娘娘抄经，是臣妾的福份。”
太后显然对她的变化很好奇，恰巧又是自己最感兴趣的求神拜佛，就多问了几句。
“听闻你也修道？”
“是。”
年家是汉人官宦后裔，华妃也是纯正的汉人血统，信道也很正常。
如今宫里主要信仰的是佛教，尤其是藏传佛教中的喇嘛，但也不排斥道家。
皇帝就在推崇禅宗的同时，敕封全真道龙门派道士王常月，还在行宫建了道教的“方壶胜境佛”，表达了佛以治心，道以治身，儒以治世的理念。
太后自然也有高见，便说道：“??哀家一心向佛了大半辈子，常听人说，真如不二，法门虽异，般若同源。”
华妃：“太后圣明。佛讲缘起性空，道说自然无为，皆以无欲破有执。对臣妾而言，皆能守心消弥。”
太后静静听着，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最终还是欣赏地点了点头，朝竹息道：“取几卷达赖喇嘛亲自注解的经卷赐予华妃。”
这可是莫大的恩典，华妃当即跪地谢恩。
最后，太后才将目光流转到皇后身上，郑重其事地说：“哀家许久未听后宫再起风波，如今见你们彼此也都和气，可见皇后劳苦功高。皇后贤德，乃哀家与皇帝，以及万民之福。”
皇后忙垂首，不敢居功。
“今年若是宫里能添上几位皇子公主，那就更好了。”太后意味深长地一笑，将压力给到了皇后。
最终，太后又照例训诫了几句，也就叫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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