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在青铜门上的人形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不断旋转的星图，每颗星辰都是一扇微缩的门。李阳感到自己的视网膜被灼烧——那不是光影的错觉，而是物理层面的疼痛，仿佛有滚烫的金属丝正从眼球背面穿刺而出。
"镜像法则。"
林浅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却带着青铜共振的嗡鸣。她的身体正从傩戏堂的地板里浮出，像被无形的模子浇筑成型。皮肤还是人类的质感，但皮下流动的不再是血液，而是青铜色的液体，在血管里发出齿轮咬合的咔嗒声。
王虎突然跪倒在地，双手掐住自己的喉咙。他的星图耳蜗从伤口脱落，在空中分解成无数青铜微粒，重新组合成一本残缺的书册——正是《焚书记》缺失的扉页。纸页上的文字像蚂蚁般爬向李阳，在他的皮肤上重新排列：
"当观察者与被观察者重合，门将完成最后的吞噬。"
青铜门上的李阳开始挣扎。锁链随着他的动作绷紧，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更恐怖的是，每根锁链另一端都连接着天幕中的一扇门，随着他的挣扎，那些门开始同步震颤，门缝里渗出暗红色的雾气。
"别看他的眼睛！"林浅扑过来捂住李阳的脸。她的手掌心有个钥匙形状的孔洞，透过孔洞能看到钉在门上的李阳突然静止，星图瞳孔锁定这个方向，"那是所有时间线的你正在坍缩成一个奇点。"
恐龙回形针在李阳口袋里剧烈震动。他掏出来时，金属恐龙己经融化重组，变成一滴悬浮的青铜液珠。液珠表面映出的不是当下场景，而是某个实验室的监控画面：苏璃被绑在日晷机器上，而穿着白大褂的自己正将青铜溶液注入她的静脉。
"记忆投影。"林浅的声带开始金属化，每个字都带着机械摩擦音，"门在诱导你承认那些强加给你的罪行。"
天幕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裂缝，而是像被撕开的电影银幕，露出后面更加深邃的黑暗。有东西从那道缝隙里爬出来——起初以为是巨大的青铜手臂，等完全钻出后才发现，那是无数细小的青铜锁链纠缠成的类人形体，头部位置悬浮着苏璃的怀表。
怀表的玻璃罩己经碎裂，两根指针如昆虫触须般高频颤动。表盘上的数字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团队成员的名字，每个名字都在渗血。
"时间清洁者。"王虎艰难地爬起来，他的声带受损严重，声音像是砂纸摩擦，"《焚书记》里记载过……门会派出它来抹除不稳定的时间线。"
锁链人形突然解体。数以万计的青铜锁链如暴雨般射向地面，每根锁链末端都带着倒钩，钩子上串着微型人偶——全是不同时间线的李阳团队。林浅的匕首自动飞起，在空中划出巫族符文，暂时形成防护结界。锁链撞击在结界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
李阳突然发现自己的左手正在消失。不是透明化，而是像被橡皮擦抹去般，从指尖开始一寸寸化为虚无。更可怕的是，消失的部分被青铜色的物质填充，那些物质在皮下蠕动，逐渐形成新的骨骼和肌腱。
"它在改写你的身体构成。"林浅抓住他正在异变的手腕，匕首毫不犹豫地划开皮肤。没有流血，只有青铜色的液体涌出，液体中漂浮着细小的齿轮，"必须在完全转化前找到时间锚点。"
王虎突然冲向《焚书记》残页。他的手指刚接触纸面，皮肤就开始碳化，但依然死死按住那段文字："这里写着……锚点在……"
话未说完，一根青铜锁链突然穿透结界，刺入他的太阳穴。王虎的身体剧烈抽搐，七窍流出青铜液体，那些液体在空中组成一个坐标：北纬34°23'，东经109°12'——正是李阳胸口刺青的位置。
锁链人形重新聚合，这次首接出现在结界内部。它伸出由怀表零件组成的手，轻轻按在李阳正在异变的左手上。接触的瞬间，李阳看见走马灯般的画面：
父亲抱着青铜板走向门，板上的婴儿浮雕睁开眼睛。
自己站在实验室里，将恐龙回形针刺入苏璃的眼球。
林浅的匕首插在青铜门锁孔里，门后传来李月的笑声。
"不要接受这些记忆！"林浅用匕首刺穿自己的手掌，血溅在锁链人形的怀表上。血液接触表盘的瞬间，那些团队成员的名字突然变成"李月"，怀表立刻停止运转，"它们是你被污染的潜意识投射！"
恐龙回形针化成的液珠突然飞起，撞向锁链人形的怀表。两种青铜物质相融的刹那，整个空间开始剧烈震动。天幕上的门纷纷关闭，钉在中央门上的李阳发出不似人类的嚎叫。他的身体开始分解，像被撕碎的纸人般飘散，每片碎片都映出一段不同的记忆。
李阳的左手突然恢复知觉。异变停止的同时，锁链人形开始崩溃，怀表零件叮叮当当落了一地。林浅趁机用染血的匕首挑起《焚书记》残页，纸页燃烧起来，火焰形成一扇门的形状。
"快进去！"她推着李阳冲向火焰门，"这是唯一能抵达时间源头的通道！"
王虎突然抓住李阳的脚踝。他的眼睛己经完全青铜化，嘴角却扯出诡异的微笑："带着这个……"
他从胸腔里掏出一颗青铜心脏——正是第一卷里那枚倒悬铜钱所化。心脏表面刻着王家的星图，此刻正以不正常的速度跳动。
"《焚书记》真正的扉页……在我这里……"
李阳接过心脏的瞬间，火焰门突然暴涨。在跃入火中的最后一刻，他看见钉在青铜门上的自己突然抬起头，星图瞳孔里映出一行血字：
"当观察者成为被观察者，终局之序就此开启。"
第19章 终局之序（第二部分）
火焰没有温度。
这是李阳穿越火焰之门时的第一感受，仿佛置身于炼狱之中。那些跃动的火舌如毒蛇般舔舐着他的皮肤，却又如冰水般刺骨，在接触的瞬间凝结成细小的青铜结晶，仿佛是时间的凝固。他下意识地紧紧握住王虎给的青铜心脏，掌纹被星图纹路烙得生疼，犹如被火灼一般。
门后的空间并非想象中的通道，而是一片支离破碎的实验室，宛如被狂风摧残后的废墟——这里正是苏璃进行时间实验的地方，但所有的设备都如断了线的风筝般漂浮在虚空中，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撕成碎片后又强行拼凑在一起。
烧杯里的液体如倒流的瀑布般逆流而上，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倒放的监控录像，连地砖缝隙里都长出了青铜色的荆棘，如恶魔的触手般蔓延。
“时间源头己经污染了。”林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仿佛来自幽冥地府。她的身体正在解体，皮肤如干裂的陶器般剥落，露出底下由青铜齿轮组成的机械结构，仿佛是一具被时间侵蚀的古董。
唯有那把匕首还保持着原貌，刃口流转着暗红色的光，宛如凝固的鲜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李阳心急如焚，想要伸手拉住她，却惊觉自己的左手如被施了魔法般，再次开始异变。这次，它不再是被青铜物质填充，而是变得透明如水晶，清晰可见的骨骼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微型文字——那全是不同时间线的自己写下的忏悔录。漂浮的实验台如脱缰野马般突然撞击在一起。玻璃碎片在虚空中如翩翩起舞的蝴蝶，组成一面诡异的镜子，映出的却并非李阳此刻的模样：镜中人身着染血的白大褂，右眼宛如一块神秘的怀表，左眼则跳动着一颗青铜心脏，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伤，手中紧握着那根插进苏璃胸口的恐龙回形针。"别相信镜像。"林浅的机械手臂如同钢铁般坚硬，紧紧抓住一片玻璃，那锋利的边缘如恶鬼的獠牙，无情地割开她的手指，流出的竟是青铜液体，"时间源头会将你所有潜在的罪恶可能无限放大。"青铜心脏犹如被惊扰的巨兽，突然在王虎的掌心跳动起来。频率愈发急促，如鼓点般敲打着人们的心灵，表面的星图纹路开始闪耀着神秘的光芒，光线在虚空中交织成一座微缩的王家祠堂投影。祠堂供桌上摆放着七个灵牌，其中五个如被风吹倒的稻穗般倒下，剩下的两个，分别刻着"李月"和"守门人"，仿佛在默默诉说着那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焚书记》的最后一页……"王虎的声音变得极其遥远，他的身体正在祠堂投影中分解，"要用守门人的血……"
话未说完，他的胸口突然爆开，无数青铜锁链从体内穿刺而出，在空中组成一个巨大的星图。锁链末端连接着五具尸体——正是倒下的五个灵牌对应的团队成员，包括一个李阳从未见过的、穿着傩戏服的老妇人。
林浅的匕首突然飞向星图中央。在刺入核心的瞬间，所有锁链开始共鸣，发出洪钟般的巨响。声波震碎了实验室的虚空，露出底下更加原始的景象：
一扇顶天立地的青铜门矗立在时间乱流中，门环上的衔尾蛇正在吞食自己的尾巴。门前跪着个穿考古服的男人，怀里抱着婴儿——这次李阳看清了，那不是真正的婴儿，而是裹在襁褓中的青铜权杖。
"父亲……"
“看清楚！”她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仿佛是要穿透李阳的灵魂一般。
李阳被她的气势所慑，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的左手。只见那原本透明的掌心，此刻竟然慢慢地浮现出了背后的真相。
门后的景象让人毛骨悚然，那些被青铜手臂拖入门内的尸体，竟然全部变成了同一个人——不同年龄段的李阳自己！
最小的那个，甚至还是婴儿的形态，小小的身躯蜷缩在角落里，胸口别着一枚恐龙回形针，看起来十分诡异。
“时间闭环……”林浅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的齿轮心脏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仿佛是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从来没有什么团队，所有成员都是你在不同时间线的分身。”林浅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般敲在李阳的心上，“门要吃的，始终只有你。”
青铜门毫无征兆地猛地敞开。狂风如汹涌的波涛一般从门内喷涌而出，裹挟着刺鼻的铁锈味和无数破碎的记忆，如同一股神秘的力量，要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李阳惊愕地看着父亲缓缓站起身来，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将襁褓中的权杖小心翼翼地递给门内的阴影——那阴影的形状在狂风的吹拂下逐渐清晰，宛如一幅被揭开的神秘画卷，最终展现在眼前的，竟是成年后的自己，穿着染血的白大褂，右眼是一块怀表，左眼跳动着一颗青铜心脏，宛如一颗燃烧的星辰。
"献祭即将完成。"林浅面色苍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着李阳向那扇门走去，她的机械结构发出咔咔的声响，仿佛在痛苦地呻吟，"只有你能够终结这个无尽的循环，因为真正的守门人——"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根青铜锁链突然从门出，刺穿她的喉咙。林浅的匕首当啷落地，刃口映出最后的画面：李阳站在门前，手中握着的不再是权杖，而是那把沾血的恐龙回形针。
青铜心脏在王虎手中炸开。星图纹路如活物般爬上李阳的手臂，在他皮肤上重组为完整的《焚书记》内容。那些文字灼烧着神经，将终极真相首接刻进骨髓：
"当守门人意识到自己才是祭品，门将获得实体。"
李阳看向敞开的青铜门。里面的阴影己经完全成型——那是未来的自己，正微笑着伸出青铜化的手。
"欢迎回家。"未来的李阳轻声说，"我们等这一刻己经等了215个循环。"
在触碰的瞬间，李阳突然明白了所有谎言的核心：
恐龙回形针是第一个祭品。
李月的病是门制造的假记忆。
团队从来不存在。
而父亲当年献祭的，正是五岁时的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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