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入宫的小主，皇上首先选择了沈贵人侍寝，一夜春恩过后。
晨露未晞时分，圣旨便到了沈贵人的住所。黄绫朱字的御笔亲题"存菊堂"三字在朝阳下熠熠生辉，引得六宫侧目。
佩儿端着铜盆经过御花园时，正听见几个洒扫宫女凑在假山后嚼舌根。
"听说皇上昨儿赏了沈贵人一整套琉璃盏，连华妃娘娘都没有的稀罕物事..."
佩儿低头加快脚步，转过回廊时，迎面撞见浣碧捧着个描金食盒匆匆走来，盒盖上还凝着细密的水珠。
"你瞧。"浣碧掀开食盒一角，里头整齐码着西块蜂糖糕，"内务府刚送来的，说是沈贵人的意思。"
佩儿指尖抚过食盒上"存菊堂"的朱印，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前世这个时节——那时碎玉轩的份例总被克扣，她们连陈米都要数着粒煮粥。如今这精致的点心，倒像是场不合时宜的梦。
"沈贵人如今也帮着协理六宫，自然要多体贴一下咱们小主。"浣碧凑近她耳边，"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惊得树梢麻雀扑棱棱飞起一片，两人定睛一看，是小荷子。
小荷子平日专管各宫跑腿，消息比春风还灵通。他袖着手凑到廊柱阴影里，压低嗓子道："两位姐姐可知，这些点心原是全赏给存菊堂的？沈贵人特意划出一些送到咱们碎玉轩中，为的真的是多年的友谊情深。
两人纷纷表示赞同，若不是沈贵人默默帮助碎玉轩，只怕菀贵人的日子会难过很多。
次日傍晚，暮色染红了井台上的青苔，小荷子正清理院中的灰尘。
"荷公公。"佩儿挎着食盒从游廊转出，藕荷色裙裾扫过落花。
她将食盒搁在井栏上，取出个油纸包："御膳房新做的茯苓糕，小主特意让我给你送来。"
小荷子盯着糕点咽了咽口水，手却往后缩了缩，他想起师傅的嘱托：不得轻易拿小主的吃食。"这...不合规矩。"
"规矩？"佩儿轻笑，指尖点了点他腰间的对牌，"内务府克扣炭例时，可没讲规矩。"她忽然压低声音，"昨儿我亲眼看见，黄规全把咱们的银霜炭，全送去了华妃宫里。"
小荷子抠着手指，喃喃说道："可师父说..."
"康公公自然有他的道理。"佩儿掰开糕点，蜜糖拉出细丝，"但你可知道，上月调去华妃宫的小德子，如今在慎刑司躺着？"
她抓住小荷子的手腕，将半块糕点塞过去："咱们小主病中还在惦记，说小荷子心细，办事也利索，连自己的一些小习惯都记得分毫不差。可见，跟着不一样的小主，我们的待遇会有很大的差别。"
暮鼓声从远处传来，小荷子突然红了眼眶。三日前他失手打翻香炉，是甄嬛一句"不妨事"免了他的罚。
"其实..."佩儿突然贴近他耳畔，"小主早想调你去前殿当差。"她退后半步，意有所指地看向西厢房，"可惜有人总说，太监手脚不干净..."
话音未落，西厢便传来康路海低沉的咳嗽声，像是刻意压着嗓子，却又刚好能让这边的人听见。
小荷子浑身一颤，眼中的怨色一闪而过，却又迅速低下头，恢复了那副恭顺的模样。
佩儿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将剩下的几块蜂糖糕用油纸包好，趁西下无人，轻轻塞进小荷子的袖中，低声道："拿着吧，夜里当值的时候垫垫肚子。"
小荷子一愣，抬头看向佩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最终只是低声道了句："谢佩儿姐姐。"
佩儿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多言，转身离开。她知道小荷子心里在想什么——康路海这个师傅，表面上一副严师慈父的模样，背地里却处处压着他，好的差事自己揽下，苦活累活全推给小荷子。从前小荷子只当是自己多心，可如今被佩儿点破，那些过往的委屈便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走出几步，佩儿回头看了一眼。小荷子仍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包糕点，眼神晦暗不明。
她轻轻叹了口气。
这宫里的人，谁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可有些事，一旦看透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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