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村的暮色漫过青瓦，夜半时刻的万花楼内依然灯火初上。
此时楼里己经没有客人了，花姨捏着水烟袋倚在二楼栏杆，望着楼下正在梳妆的舞姬们，烟袋锅子磕在红木扶手上发出“哒哒”声响：
“小红，你那胭脂抹得跟猴屁股似的！还有翠儿，发簪歪成这样，当是要去演《钟馗嫁妹》？”
姑娘们嬉笑着闹成一团，翠儿捂着嘴娇嗔：
“花姨就会打趣人！您昨日还说奴家这装扮像嫦娥呢！”
“嫦娥？”
花姨挑眉，烟袋杆子敲在翠儿发顶，
“嫦娥可没你这偷吃桂花蜜的馋样！都听好了——往后若有人打听穆姑娘，一律回‘不知’‘不晓’‘没见过’。谁要是敢多嘴，当心这个月的胭脂钱都打水漂！”
小红吐了吐舌头：
“花姨放心！穆姑娘不光教我们舞蹈，还有上次教咱们做的桂花糕，奴家都没舍得吃完呢，哪能忘恩负义！”
待众人散去，花姨望着窗外渐沉的天色，将半冷的茶一饮而尽，喃喃道：
“穆丫头，瞧着来找你的人个个非富即贵。我既应下护着你，便不会食言。只是这贵人们的浑水，可不是彭城村的小河沟……”
登月酒楼内，掌柜姚芳菲正对着账本拨弄算盘，“噼啪”声混着后厨传来的炒菜声。她突然将算盘一推，对跑堂的伙计喊道：
“阿福，你这抹布都黑得能当墨砚用了！还不快去换条新的！”
阿福挠着头憨笑：
“老板娘，您这话说得，小人这条抹布可立过大功！上次李公子吐了一地，全靠它收拾干净呢！”
“就你嘴贫！”
姚芳菲笑骂着，瞥见后厨师傅走出来，神色陡然一肃，
“若是有人打听做金缕酥的穆姑娘，就说做金缕酥的师傅回乡省亲了。记住，话不可说满，留三分余地！”
师傅擦了擦额头的汗：
“老板娘放心！穆姑娘临走前还教了小人新配方，小人感激还来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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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丞相姜府中，姜雨薇正对着铜镜试戴新制的珍珠步摇，突然将首饰盒狠狠一摔：
“气死我了！那穆家母女分明是山野村妇，竟敢觊觎三哥的玉珏！”
她抓起桌上的蜜饯狠狠咬了一口，胭脂唇印留在晶莹的糖霜上。
贴身丫鬟春桃小心翼翼地递上帕子：
“小姐消消气，那穆家女儿还常在万花楼出没。定不是好东西……”
“娼妓！”
姜雨薇杏眼圆睁，
“父亲也真是的，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帮我！”
她突然起身，裙摆扫落几枚蜜饯，
“走！去库房，我要挑件最华贵的衣裳，后天庆功宴上，定要让三哥知道，谁才配得上那对玉珏！”
丞相姜怀隐正在书房翻阅奏折，听见女儿的脚步声，头也不抬地说道：
“不过是些市井琐事，你也跑来聒噪？后天便是七殿下庆功宴，你当务之急是好好准备，在圣上面前展露出大家闺秀的风范。若缺人手，只管吩咐管家。”
他将茶盏重重一搁，
“莫要因小失大，误了正事儿！”
姜雨薇嘟囔着：
“女儿自然晓得！只是那穆家……”
“够了！回来就一首念叨，就一个普通百姓你还解决不了，真够愚钝的！”
姜怀隐敲了敲桌案，
“若缺人手，找管家调拨。去吧，好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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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内，李景昱摇着折扇，看着李景尘追着蝴蝶乱跑，无奈笑道：
“九弟，你都十七了，还像个孩童般胡闹！”
李景尘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鬓角沾着草叶：
“三哥，这蝴蝶翅膀上的金粉可好看了！等我抓回去，送给母后做胭脂！”
李景琰抚着腰间玉佩轻笑：
“九弟这想法倒是新奇，只是母后怕是舍不得用——毕竟咱们九弟亲手抓的蝴蝶，金贵着呢！”
李景尘蹦跳着凑到三哥身边，压低声音道：
“三哥！听说七哥此次回京，铁了心要彻查二十年前月贵妃遇害一案！”
李景昱神色一凛，折扇轻敲弟弟手背：
“皇家秘辛，休要妄议。后天庆功宴，我们礼数周全便是。旁的不要多管闲事。”
李景琰抚着腰间玉佩冷笑：
“听说陛下要为七弟赐婚，也不知哪家姑娘这般‘好福气’。边疆苦寒十载，指不定见了女子要……”
他故意拖长尾音，惹得李景尘憋笑出声。
“住口！”
李景昱面色沉了下来，
“七弟驻守边关，保家卫国劳苦功高。日后朝堂之上，少不了仰仗他。”
李景尘吐了吐舌头，正要打趣，
“我们怎么可能仰仗七哥他？我们可是有三哥呢！”
三人正说着，忽听远处传来环佩叮当声。李景昱神色微敛，轻声道：
“是母后。”
皇后姜华身着华服，在宫娥簇拥下款步而来，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你们兄弟倒有闲情逸致！正好，帮本宫瞧瞧这些秀女画像——陛下吩咐，要为七皇子充实王府。”
她将画卷展开，指着其中一幅道：
“这是户部侍郎之女，才貌双全；还有这位，礼部尚书的掌上明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李景尘凑过去看了两眼，咂舌道：
“七哥常年在边疆风餐露宿，突然见到这般娇滴滴的美人儿，怕是要手足无措咯！”
“就你会贫嘴！”
皇后笑着点了下他额头，目光却转向李景昱，母子二人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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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众人散去，李景昱随皇后转入僻静的梅亭。月光透过梅枝洒在青砖上，映得人影斑驳。
“母后，此番人选可稳妥？”
李景昱压低声音。
姜华轻抚护甲，冷笑一声：
“自然！其中有咱们的心腹，还有姜家旁支的姑娘。待她们入府，不愁打听不出军符下落。如今太平盛世，岂容他手握重兵？”
她凑近儿子耳畔，
“本宫己在陛下耳边多次提及，不日便要收回虎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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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城墙之上，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黑衣人伏在暗处，目不转睛地盯着梅亭中的动静。待李景昱与皇后离去，他脚尖轻点，消失在夜色中。
七王府书房内，李景昭凝视着案上寒光凛凛的虎符，烛火将他脸上的疤痕映得愈发狰狞。黑衣人单膝跪地，声音低沉：
“禀殿下，皇后与三皇子密谋夺取军权，还欲往王府安插眼线，伺机寻找您的把柄……”
李景昭沉默良久，忽又大笑出声，笑声中带着几分苍凉：
“二十年了，该来的终究来了。这些年，苦了跟着我的兄弟们……”
他起身望向窗外，月光洒在他铁甲之上，泛起冷冽的光，
“既然他们等不及了，那便……新账旧账，一起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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