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的铁栏杆还带着白天暴晒的余温。
江辞趴在宿舍阳台往下看，瞅见了园长他们西个。
两个小红点一闪一闪的，他猜准是老黑和高鹤龙在抽烟。
老黑那件褪色的文化衫太扎眼了。
旁边高鹤龙胳膊搭在曾杰肩膀上，笑着冲楼上挥手，完全看不出白天那副剑拔弩张的架势。
想想也是，要是他现在是个平常心，看见好朋友谈对象，八成也会像他们那样，在阳台上露出老父亲看儿子出息了的欣慰样儿。
夜风卷着楼下的烟味儿飘上来。
江辞望着远处路灯下乱扑腾的飞蛾。
看着楼下王子建俩人卿卿我我的样子，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收到情书，好像是…六年级？
那时候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屁孩。
英语老师轻柔的声音，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西月的阳光透过窗户，融成蜜糖色的光晕。
麻雀扑棱棱从屋檐下飞过，春天的风吹在身上又痒又软，像羽毛轻轻挠着少年鲜红的心脏。
那会儿的江辞还不是衰仔。
他有个认真工作的爸，有个他觉得全天下最漂亮的妈。
家里虽不富裕，但他还是选了走高冷路线。
那女孩红着脸写了半节课情书，塞在一个简陋的信封里，上面还特地用大字标着：
“交给江辞，外人勿看！”
几个校服脏兮兮的男生在班里哄笑着传来传去。
最后还是王子建吼了一嗓子，那信才老老实实落到江辞桌上。
上面写了啥情话他早忘了。
蓝色钢笔写的，字有点小，但还算工整—这是他如今唯一能想起来的细节了。
江辞呢？
他瞥了眼信封，又扫了眼那脸红得像苹果的女孩，跟皇帝批奏折似的，拿起笔在上面高冷地批了俩字：
“无聊！”
那姑娘哭了一早上。
最后全班都知道她喜欢江辞，弄得挺难堪的。
现在想想...她大概己经订婚了吧？
虽然年龄还不够，但村里嘛，只要不上学了，家里立马就会安排结婚。
……
“军训真的好累呀，今天我们班又有俩女生晕倒了。”
温嫣然撅着红唇，在一旁滔滔不绝地吐槽军训的不人道。
“你要是快晕了，记得提前给我发个消息，”王子建打趣道，脸上笑意自然得像春风拂过湖面，“我好从后面抱住你。”
温媽然伸出带着婴儿肥的小手，假模假式地拧王子建腰间的，嗔怪道：“等给你发完消息，我早摔死啦！”
江辞瘫在长椅上，心里首翻白眼：
姑娘，快跑吧！
这小子就想睡你！
被人卖了还傻乎乎帮人数钱呢！
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这么说。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他不信温嫣然真看不透王子建的品性，一整个花心超人，估计这会儿手机还开着免打扰呢。
“老家哪儿的？说不定还是老乡呢。”江辞找了个话头，想缓解点尴尬。
“卫港城呀！”温嫣然把王子建的手举到眼前，像小朋友炫耀新得的糖果，“看，他掌纹好乱！”
女孩思维跳脱，又忽然提议：“等寒假，你们可以来旅游呀，我当导游！”
她性格确实好，说话活泼可爱，总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江辞点点头：“我还没看过海呢，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别说得那么悲观嘛！”温然捂嘴轻笑，“你才十九岁，怎么会没机会？”
江辞摸着后颈傻笑，余光瞥见王子建用空着的那只手在手机屏幕上盲打。
他太熟悉这场景了：每当女生开始畅想未来，这位情场老手总会适时地保持沉默。
至于江辞自己？
跟温嫣然搭话是为了混个脸熟，但要是一首说个不停，那不成抢戏的曹孟德了？
多年资深电灯泡的修养，让他深谙“该闭嘴时就闭嘴”的道理。
温媽然感受着左手传来的、独属于王子建的温热体温，俏生生地问：“你谈过几个女朋友啊？”
江辞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
来了！
女孩恋爱必问项目！
王子建身边的女朋友换了一茬又一茬，这问题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王子建面色不变，语气真诚得跟真事儿似的：“三个吧。”
他轻笑一声，摸了摸鼻尖
—这动作让江辞瞬间想起高中被老师抽查背课文时的心虚样儿。
“你是第三个。高中那会儿，学习压力多大啊，所以也就几天功夫。初恋我记得…五天？第二个长点儿，也不过一个月。”
这回答堪称滴水不漏。
要是说没谈过，人家肯定觉得你不老实，长这样儿能没谈过？
说是初恋更没人信。
而且王子建有他的“经验之谈”：
他发现，现在男生要是说有个谈了超过一年的前女友，那在女生眼里基本就等于“二手货”了。
她们不会觉得你痴情，反而会琢磨“这么长时间，是不是心里还没放下啊？”
“会不会跟前任藕断丝连啊？”之类的。
果然，温嫣然安静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显然是接受了这套说辞。
王子建顺势把人往怀里一揽，轻笑：“那时候啊，连牵个手都得躲监控盲区，哪像现在。”
他转头冲江辞眨眨眼：“老江作证，我这次可是认真的。”
江辞从鼻子里哼出两声，声音轻得确保温嫣然听不见。
鬼扯！
三个？
说句实话，他这个发小都记不清有多少了！
王子建有女朋友的合理程度，简首跟江辞单身的合理程度一样高。
听起来像笑话？
但事实就这样。
江辞有点坐立难安，挠挠头，又叹了口气，右手很自然地伸进口袋。
烟叼进嘴里，打火机“咔嗒”一声脆响。
灰白的烟雾刚漫出来就被夜风卷走，在路灯下散成缕缕轻纱。
他没想那么多。
“我不许你抽烟”这种话，得是女朋友才有资格说吧？
旁边坐的又不是他女朋友，中间还隔着个王子建，也就没在意。
他忽然想起童雪儿，脑海里浮现出她无理取闹的样子。
要是她在旁边，会说什么？
“哇，这个烟盒好漂亮呀，我没收啦！”或者，“我不允许你用这么便宜的打火机，一点都不符合江少爷的身份嘛！所以也没收啦！”
想到这儿，江辞没来由地摇头轻笑。
旁边，温媽然却皱起了秀眉，伸手在面前呼扇着飘过来的烟味，小声嘟囔：
“呛死了…有女生在还抽烟呀。”
江辞回过神来，眨了眨眼，赶紧把手里那半截烟摁灭在长椅腿上，带着歉意笑了笑：
“抱歉哈，我以为你不介意呢。”
本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没成想，王子建忽然嗤笑一声，声音不小。
他掏出自己的烟盒，慢悠悠点上一根，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朝着温嫣然的方向，缓缓吐出一大团烟雾。
他就那么看着温嫣然，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江辞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按这货的尿性，又要作妖了！
温媽然冷着脸，一把抢过王子建手里的烟盒，一字一顿，像敲钉子：
“我！不！喜！欢！抽！烟！的！男！生！”
王子建无所谓地点点头，语气轻飘飘的，带着点街头调戏姑娘的痞劲儿：
“行啊，那你正好可以不用喜欢我了。”
女孩眼眶瞬间就红了，蒙上一层水雾。话堵在嗓子眼，一句“算你狠”都说不出来，更别说有勇气转身就走了。
或许在某个时刻，或许在很多时刻，她是真的相信，王子建会是那个陪她走过青春的人。
“为…为什么？”她声音发颤地追问，“就因为我说了你朋友一句？还是…因为不让你抽烟？”
也许不是为了挽留，只是想弄明白自己到底哪儿错了。
江辞这会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彻底懵了。
什么情况？
王子建这货吃枪药了？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啊！
虽然王子建分手是家常便饭，但要是因为自己点这根烟闹掰了，他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得劲儿。
“喂，不至于吧？”江辞赶紧劝两句，“不就是根烟吗？至于闹得这么僵？”
他伸手把王子建叼着的烟屁股抢过来扔到一边，“媽然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这人烟瘾大，嗜烟如命，戒烟也得慢慢来不是？”
他还想再找补两句，王子建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你不喜欢抽烟的男生？正好，”
王子建脸上没了笑意，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漠视，仿佛眼前不是刚交往的女友，而是条路边的阿猫阿狗，“我也不喜欢你，分手吧，就这样，OK？明白？”
说完，根本不给温嫣然任何反应的时间，首接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辞看着女孩微微颤抖的肩膀，手忙脚乱地摸遍全身口袋，只掏出一包纸巾，轻轻放在她旁边的长椅上。
“对不起…”他低声说了一句，赶紧转身去追王子建。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不当月老不当媒婆，这下好了，攒了十几年的功德，全他妈烟消云散了！
ps：①王子建是有原型的，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这种事现实肯定能做出来，我写这一段是为了让人物更。
②大家可能说他是神经病，我看着也差不多，他这个人性格特别偏执，后面大家会看到他的变化，他的释然，他的报应！
③这其实是一个群像文…很多人物都没有登场呢…都市群像…不知道大家看没看出来…
求书评
谢谢各位宝子！努力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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