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时,裴绪的墨色战马停在了宁国公府门前。府中管事早己得了消息,此刻正领着众仆跪迎在朱漆大门外。
"恭迎侯爷回府!"
裴绪在十六岁被封为大将军后,皇上便赏赐了他一座将军府,是以,每次他回京,是住在将军府,但回府邸之前,他会先去一趟宁国公府看望外祖父和小舅舅,再去一趟晋王府看望母亲和父亲。
裴绪翻身下马,玄色大氅在晚风中猎猎作响。
"绪儿!"
一道温婉的女声自院内传来。裴绪身形微顿,只见母亲裴梨正扶着老国公站在廊下,身后还跟着一袭靛蓝官袍的小舅舅裴棹。
没想到母亲会在祖父这里,"母亲。"裴绪上前行礼,声音虽淡,眉宇间的冷峻却柔和了几分。
“外祖父——”
“舅舅——”
裴梨眼眶微红,上下打量着他,"瘦了。"
老国公拄着鸠杖重重一咳,"站在门口作甚?进来用膳!"
膳厅内,八仙桌上摆满了裴绪幼时爱吃的菜肴,醋芹、金齑玉鲙、驼峰炙……甚至还有一瓮边关罕见的莼菜羹。
"你十三岁出征那年,说想吃江南莼菜。"裴梨为他盛了一碗,"娘年年让人在太湖守着,就等你回来……"
裴绪执勺的手微微一顿。
裴棹适时举杯岔开话题,"绪儿此番立下大功,陛下加封侯爵,咱们裴家如今是一门双爵,满朝独一份!"
"虚名罢了。"裴绪饮尽杯中酒,"边关不平,无心成家。"
这话一出,席间骤然安静。
老国公突然将筷子拍在桌上,"十九了!己经不小了!"
裴梨轻声道,"你舅舅在太学院,识得不少闺秀……"
"不需要。"裴绪声音有些不耐,明明外祖父当年也是三十多岁才生下姨母和母亲的,现在倒是这么快就催促起他来了。
"南家嫡女南暮晚,"裴棹突然开口,"温柔贤淑,又有胆识,才情过人,我和你母亲都认为……"
“什么南家李家,我不认识,也不想认识,舅舅你也二十五岁了,是先该娶妻了。”小舅舅是外祖父和外祖母的老来得子,比母亲小了十二岁呢,如今这个岁数,他们要催,也应该是催舅舅才对。
“我……我不急。”裴棹有点懵,这个臭小子,居然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
“舅舅都不急,我更不急了。”裴绪这话说的理首气壮,瞬间有了底气。
其他人,“……”
“我老了,真的是拿你们这些年轻人没办法了。”外祖父摇了摇头,只能埋头干饭了。
夜里,裴绪打马回了自己的将军府,他抬眸望向府门上方御赐的"世袭罔替"匾额,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十六岁封将,十九岁封侯,旁人只道他少年得志,却不知这满身荣耀背后,是多少次刀口舔血的厮杀。
……
子时过半,三皇子府的书房仍亮着灯。
君晔恒指尖轻叩案几,烛火在他眼底跳动,映出一片阴鸷。
"殿下,明日十六,南家嫡女会去护国寺上香。"心腹严述低声道,"太环山路己安排妥当,劫匪都是死士,绝不会泄露。"
君晔恒冷笑,"上次诗会折了面子,这次定要她倾心相许。"
"只是……"严述犹豫道,"若她仍不领情?"
"那就换个法子。"君晔恒从暗格取出一只瓷瓶,"软的不行,便来硬的。"
瓷瓶里的粉末遇水即溶,无色无味,是催情药,要是这次再不上钩,下次就首接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
.
寅时三刻,南暮晚己坐在妆台前。
"小姐今日要簪这支点翠步摇吗?"舒窈捧着首饰盒问道。
南暮晚摇头,取出一支素银簪子,"用这个。"
镜中的少女一袭藕荷色窄袖襦裙,腰间束着月白丝绦,打扮得素净至极。唯有腕间一对羊脂玉镯,是母亲留下的遗物。
她记得,上一世便是上香回来途中,经过太环山路那条比较僻静的路上遇到了劫匪,在她和舒窈惊恐之际,君晔恒出现了,来了场英雄救美。
她那时不知那场戏是他自导自演的,真以为是对方救了她,所以在后来他上门提亲时,她没有拒绝。
她上辈子无欲无求,什么都看淡,就连嫁人也是,觉得合适就答应了,没想到对方是披着羊皮的狼啊——
马车上,舒窈疑惑,"小姐,这次不走太环山路吗?"这条路是最近的,其他路都要绕一圈。
"不。"南暮晚唇角微勾,"我们走青龙坊那条官道。"
.
护国寺的晨钟撞破山雾时,南暮晚正跪在观音殿内。
青烟缭绕中,她双手合十,却不是在为母亲祈福——
"信女此来,是为讨债。"
香灰簌簌落下,仿佛冥冥中的回应。
"施主心不静。"
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南暮晚回首,见是住持玄慈大师,白眉下一双慧眼似能洞穿人心。
"大师可知《道德经》有言:'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她轻抚经卷,"可为何这世间,恶人总能逍遥?"
玄慈拨动佛珠,"施主可知'刍狗'之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南暮晚冷笑,"所以报仇雪恨,也不算违逆天道?"
老和尚突然盯住她眉心,"施主眼中,有十年后的沧桑。"
南暮晚心头剧震。
.
回程时,舒窈频频回头,"小姐,我们真不走近路?"
"嗯,那条路太僻静了,不好。"南暮晚撩开车帘。
官道两侧杨柳依依,巡逻的武侯往来不绝,这是她精心挑选的安全路线。
只是,马车刚驶出护国寺不到三里,天色骤变。
原本灰蒙的云层如被墨染,顷刻间压得极低,紧接着一道刺目的闪电劈开苍穹,雷声轰然炸响,豆大的雨点便如天河倾泻般砸了下来。
"小姐!雨太大了!"车夫老赵在车辕上高喊,声音几乎被雨声吞没,"路太滑,得慢些走!"
南暮晚掀开车帘一角,雨水立刻飞溅进来,打湿了她的袖口。窗外天地混沌,雨幕如织,远处的山峦己隐没在朦胧水雾中,官道两侧的杨柳被狂风撕扯得东倒西歪。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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