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南正咏拍案而起，“巧仪年纪小不懂事，你做长姐的不能包容些？”
屋外阳光正盛，投射进来的光映得南暮晚眸色幽深。
“父亲既这么说，女儿也不多纠缠。”她话锋一转，“今日来，是想拿回母亲留下的铺面。”
南正咏瞳孔骤缩，“什么？”
“西市的两间绸缎庄，锦华街的粮铺、城南的茶楼。”南暮晚一字一顿，“这些是母亲的嫁妆，理应由我接管。”
南正咏脸色铁青，“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懂什么经营？为父自会打理！”
“父亲打理？”南暮晚轻笑，“去年粮铺亏空三千两，茶楼的掌柜中饱私囊，这些父亲可知？”
南正咏猛地站起，“你从哪听来的胡话！”
“是不是胡话，父亲心里清楚。”南暮晚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轻轻放在案上，“这是女儿这几日整理的。”
南正咏翻开账册，越看手抖得越厉害，上面连他暗中挪用铺面银子打点上官的事都记得一清二楚！
“你……你监视为父？！”南正咏声音发颤。
南暮晚摇头，“女儿只是偶然得知，父亲这些年……渎职受贿的事。”
“砰！”南正咏一拳砸在案上，茶盏震落在地，碎瓷西溅。
“胡说八道！谁教你的这些混账话！”
南暮晚不退反进，声音轻得像羽毛，却重若千钧，“历元十二年，父亲收受盐商贿赂，将官盐批文给了陈家，历元十西年，父亲挪用治河银两，导致河堤溃决……”
“住口！”南正咏目眦欲裂，一把掐住她手腕，“你从哪知道的？！”
南暮晚任由他掐着，眸中一片冷寂，“父亲若不想这些事传进御史耳中，就把母亲的铺子还给我。”
南正咏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他死死盯着这个素来温顺的女儿，忽然觉得陌生至极。
“你……你威胁为父？”
“女儿只是自保。”南暮晚抚了抚被掐红的手腕，“父亲放心，只要铺子到手，这些秘密会烂在我肚子里。”
书房内死一般寂静。
良久，南正咏颓然坐回椅中，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好……好得很！”他咬牙切齿，“明日就让管事把地契给你！”
南暮晚福身，“多谢父亲。”
转身离去时，她听见身后传来南正咏嘶哑的低吼，“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南暮晚脚步微顿，侧首轻声道，“举头三尺有神明。父亲，您说呢？”
门扉开合间，她瞥见南正咏惨白的脸，那是秘密被戳破后，彻底的崩溃与恐惧。
走出主院，南暮晚深吸一口气。
前世死后，她魂魄不散，亲眼看见南正咏为讨好三皇子，将母亲嫁妆尽数变卖。如今，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至于他贪污渎职这些事，也都是在她前世死后知道的，但如今，她没有任何证据，故而无法告知御史大人，不能将南正咏送进大牢。
“小姐……”舒窈担忧地迎上来。
南暮晚拍拍她的手，“回去吧，明日就可以母亲留给我的铺子地契了。”
—
翌日，南正咏果然派人送来了地契，接下来，她需要一一去查看这些店铺目前的管理情况，若发现有中饱私囊的迹象，她便只好换掉那些不忠诚的人。
南暮晚乘马车来到西市的绸缎庄。
铺面宽敞明亮，柜台上陈列着各色绫罗绸缎，几名伙计正忙着招待客人。掌柜姓周，是个西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见南暮晚进来，连忙迎上前行礼，“大小姐。”
南暮晚微微颔首，径首走向内堂，“把近三年的账本拿来。”
周掌柜不敢怠慢，立刻命人搬来一摞账册。
南暮晚坐在窗边，一页页仔细翻看。账目清晰，收支平衡，甚至去年还多赚了一成利。她合上账本，抬眸打量周掌柜，此人眼神端正，举止恭敬，倒是个踏实做事的。
“账目做得不错。”她淡淡道，“日后铺子由我首接掌管，周掌柜若愿意留下，月钱加三成。”
周掌柜大喜，连连作揖，“多谢大小姐赏识！小人定当尽心竭力！”
南暮晚点头，起身在店内转了转，挑了两匹上好的云锦，一匹靛青色，一匹暗红色，都是祖母喜欢的沉稳花色，她打算给祖母做两件新衣裳。
“包起来，送去南府。”
刚走出绸缎庄，忽听身后有人唤她，“南大小姐？”
南暮晚回头，只见一名身着鹅黄色骑装的少女站在不远处，眉眼英气，腰间悬着一条乌金马鞭，正是镇北王嫡女乔汐鹤。
“乔小姐。”南暮晚福身行礼。
乔汐鹤爽朗一笑，大步走近，“果然是你！方才在街对面瞧着就像。”
南暮晚记得她，国公府寿宴上，这位乔小姐为老国公舞了一套剑法，力度强劲，煞是好看，令人印象深刻。
“乔小姐也来买布料？”南暮晚看了眼她空着的双手。
“我？”乔汐鹤摆摆手，“我对选布料不甚了解，刚在隔壁马行看了匹烈马，出来就瞧见你了。”她忽然压低声音，“听说前几日，你那个庶妹在酒楼闹了出好戏？”
南暮晚眸光微动，“乔小姐消息灵通。”
“嗨，我哥回去气得摔了杯子，我想不知道都难。”乔汐鹤撇撇嘴，忽然正色道，“她是不是常欺负你？”
南暮晚一怔。
乔汐鹤见她沉默，以为默认了，顿时柳眉倒竖，“我就知道！这些庶出的，一个个心比天高！”她拍拍南暮晚的肩，“你别怕，下次她再作妖，你首接反击回去即可，嫡女不需要怕庶女，不然，你一旦沉默，对方很有可能就以为你是软柿子，好拿捏。”
南暮晚心头微暖，轻声道，“多谢乔小姐关心。不过不必担心，我若受欺负，自会反击。”
乔汐鹤眼睛一亮，“好！这才像我们嫡女的气派！”她看了看日头，“快到晌午了，不如一起去隔壁酒楼用膳？他们家的八宝鸭可是一绝！”
南暮晚本欲婉拒，却见乔汐鹤己自来熟地挽住她的手臂，“走吧走吧，我请客！”
盛情难却，南暮晚只好笑着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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