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绪踏入将军府时,己是月上柳梢。连日的军务处理让他眉宇间带着倦色,衣袍上沾了些许尘霜。刚卸下佩剑,护卫便上前行礼。
"将军,这是行舟护法送来的一封信。"
裴绪眼中疲惫一扫而空,接过那封隐隐带着淡淡兰花香的信笺,指腹轻轻封口处的火漆印记——那是一朵小巧的兰花,显然是属于南暮晚的印章。
"备热水。"他吩咐一声,便大步流星走向书房,外袍都未及卸下。
书房内,裴绪小心拆开信封。信纸上的字迹清秀工整,却只有寥寥数语:
"裴将军台鉴:
承蒙关怀,伤势正在好转。所赠药膏甚效,疤痕渐消,不胜感激。——暮晚手书"
裴绪将信反复读了三遍,指尖轻抚那"暮晚"二字,仿佛能触到执笔之人。信虽简短,却己是大家闺秀能表达的最大限度。
他既欣慰她的伤势好转,又遗憾信中只有寥寥几字。
"朋友……"裴绪想了想,他们现在,应该是这个关系吧。
想着想着,他竟是牵起嘴角笑了笑,以后,或许不仅仅只是朋友关系。
裴绪将信仔细收入檀木匣中。
"陈妄!"裴绪突然扬声唤道。
不多时,一个身材劲瘦的年轻将领推门而入,脸上还带着操练后的汗渍,"将军有何吩咐?"
裴绪罕见地犹豫了片刻,斟字酌句道,"你……可有追求女子的经验?"
陈妄瞪大眼睛,活像见了鬼,"将、将军?!"
"有还是没有?"裴绪皱眉。
陈妄挠挠头,黝黑的脸上竟泛起红晕,"末将……末将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
裴绪扶额,自己也是病急乱投医,竟问到这个万年光棍头上。
"不过!"陈妄突然来了精神,"末将读过不少才子佳人的话本小说!《西厢记》《牡丹亭》都倒背如流!将军可是对哪位姑娘动了心?"
裴绪抿了抿唇,道,“这么明显吗?”
陈妄,“……”
“将军,我长眼睛了,能看得出来,而且你还问我这种问题。”
裴绪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一个眼刀甩去,陈妄立刻噤声,但眼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憋了一会,就忍不住道,“将军,是不是南小姐?”
陈妄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裴绪无奈点头。
“原来如此,南姑娘跟将军你确实很绝配。”
听到这句话,裴绪的嘴角不由自主上扬。
“不过,话说回来,想要追喜欢的姑娘的话,我想一想啊,等南姑娘的痊愈后,差不多也是七月初七了吧,那可是七夕节,”陈妄一拍大腿,"妙啊!七夕佳节,京城未婚姑娘都可出门观灯。将军何不邀南小姐同游?再送个定情信物,保管……"
裴绪听得来了兴致,好像问陈妄这个问题真的有用!
"送什么?"他打断陈妄的滔滔不绝。
"这个嘛……"陈妄搓着下巴,"金银首饰太俗,绫罗绸缎太普通...不如将军亲手做个花灯?话本里都说,亲手做的物件最显真心!"
裴绪眉头紧锁。他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却从未碰过女红手工。但想到南暮晚收到礼物时可能的笑颜……
"去找京城最好的制灯师傅。"裴绪下令,"明日带他来见我。"
次日清晨,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师傅战战兢兢站在将军府书房。他实在想不通,这位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为何突然对制灯手艺感兴趣。
"并蒂莲灯?"老师傅听了裴绪的要求,面露难色,"将军,这灯制作复杂,没有十天半月怕是..."
"我只有两天。"裴绪斩钉截铁,"工钱十倍。"
他军务太忙,能花在其他事情上的时间有限,所以他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学会制作花灯。
老师傅咽了口唾沫,"那……老朽尽力而为。"
于是,威严的将军府破天荒地摆满了竹篾、彩纸、浆糊。裴绪脱下战袍,挽起袖口,在老师傅指导下开始学习劈竹制架。
"将军,力道要轻……哎哟!"老师傅眼睁睁看着又一根上好的竹条在裴绪手中断成两截。
裴绪额头沁出汗珠。
这些细竹条比长枪难驯百倍,稍一用力就断,力道轻了又弯不出形状。两个时辰过去,地上己堆满废料,他的手上也添了几道细小的血痕。
"将军,要不……老朽先做好骨架,您来糊纸?"老师傅小心翼翼提议。
"不必。"裴绪抹去汗水,"继续。"
夜幕降临,将军府书房仍亮如白昼。陈妄来报军务,看见自家将军满手竹屑,正对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灯架较劲,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将、将军,塞外军报……"
"我看看。"裴绪看了一眼,还好,不是什么大事,"告诉其他人,这两日军务由你代管。"
陈妄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轻手轻脚退了出去,顺便拦下了所有想来打扰的部将。
第二天黎明,裴绪终于做出了一个勉强合格的灯架。老师傅顶着黑眼圈,继续努力教他如何在薄如蝉翼的宣纸上作画。
"并蒂莲要画得灵动……将军,笔锋要轻……"
裴绪握惯了刀剑的手此刻捏着纤细的画笔,如临大敌。第一笔下去,墨汁就在纸上晕开一大片。第二笔,力道太大首接戳破了纸张。
"再来。"裴绪面不改色,换上新纸。
从日出到日落,书房里的废纸堆积如山。裴绪的指尖被竹篾划破,衣袖沾满墨渍,腰背因久坐而僵硬酸痛,却始终不曾放弃。
"将军,您歇歇吧……"老师傅实在看不下去。
裴绪摇摇头,蘸了朱砂继续描绘莲瓣。他想起南暮晚信笺上那朵小小的兰花印章,想起她与他说话时颈间那一抹柔和的弧度,手中的笔不知不觉流畅起来。
当最后一笔勾勒完成,老师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将军,这……这莲花……"
宣纸上,两朵并蒂而生的莲花相依相偎,虽笔法生涩,却意外地透着一种质朴的灵动。朱红与淡粉层层晕染,仿佛真能闻到清香。
"糊灯吧。"裴绪声音沙哑,眼中却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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