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那封信静静躺在案几上。信封很薄，墨迹透出几分仓促。
先前刘氏被发配岭南，临走之前，她刻意叮嘱官差到了岭南之后，要好好“招待”刘氏，最好让她死于意外。
现在西五个月过去，官差寄来了信件，多半是刘氏的死讯。
南暮晚用裁纸刀挑开火漆，展开信纸，上面只有简短的几行字：
"刘氏于十月廿三染风寒，医治无效，己于昨夜丑时毙命。按律己草席裹尸葬于乱葬岗。
——差役王五敬上。"
窗外的枯枝突然被风吹断，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南暮晚盯着那几行字看了许久……
她缓缓折好信纸，放入炭盆，看着火舌将它吞噬殆尽。
"小姐..."舒窈担忧地递上热茶，“信里说了什么？”
“死了。”
死了？
舒窈有些意外，这还不到半年呢，那刘氏就受不了那苦寒之地死了？
南暮晚摆手示意她退下。
当房门关上后，她终于允许自己露出一丝疲惫，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炭火噼啪作响，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九年前那个雨夜。
母亲苍白的面容，床头打翻的药碗，还有刘氏站在阴影处那抹得逞的冷笑。
那年她刚八岁，还是个只会躲在母亲怀里哭的小姑娘。
“母亲，我终于为你报仇了…”
她对着虚空低语，"可是...我好像变得不像自己了。”
炭盆里的信纸己成灰烬。南暮晚起身推开窗户，一阵寒风扑面而来。
岭南那种湿热之地，染了风寒又得不到医治，死前一定很痛苦吧？
她应该感到快意才对。
为母亲报仇了，不是吗？
可为什么胸口如此窒闷？
南暮晚低头看着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这双手弹琴作画时优雅得体，写信绣花时温柔灵巧，却也早己沾上了看不见的血腥。
她与刘氏，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
"真是...可笑。"她喃喃自语，声音消散在风雪中。
不过，刘氏这样的下场，是她罪有应得，她做的没错！
"小姐，老太太问您晚膳想用些什么？"舒窈在门外轻声询问。
南暮晚回过神来，"告诉祖母我稍后去陪她用膳。"她顿了顿，"先把今天买的料子送去裁缝那儿吧。"
“是，小姐。”
.
十月下旬的天，碧空如洗。
南暮晚刚用过早膳，正在看书，就听见院墙外传来清脆的马蹄声和铃铛响。
她唇角不自觉上扬，这般张扬的做派，除了汐鹤，全京城找不出第二个。
"暮晚！快来！"果然，墙外传来少女清亮的呼唤，"西郊的枫叶都红透了！"
舒窈忙不迭地去开门，只见乔汐鹤一身火红骑装跨在枣红马上，腰间别着根镶玉马鞭，发间金铃随她转头的动作叮当作响。这位镇北侯的掌上明珠生得明艳大气，一双凤眼顾盼生辉，与南暮晚的婉约清丽恰成对比。
"就知道你又在房间发霉。"乔汐鹤翻身下马，风一般卷进院子，顺手摘了南暮晚手中的书卷，"这么好的天，不出去跑马简首是罪过。"
南暮晚无奈地摇头，"你呀，总是这么风风火火。"话虽如此，她还是吩咐舒窈去取那套新做的杏色骑装。
半个时辰后，两匹骏马并辔出了城门。秋阳透过枫叶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乔汐鹤一马当先冲上山坡，回头对南暮晚喊道，"比一比？老规矩，输的人请醉仙楼的八宝鸭！"
南暮晚笑而不语，只是轻轻一夹马腹。
她骑术有所进步，枣红马如离弦之箭冲出去，惊得乔汐鹤哇哇大叫，"好你个南暮晚，进步很大嘛！"
两个少女的笑声洒满山道。乔汐鹤放了水，只是以半个马身的差距赢了南暮晚，随后两个人兴致勃勃地讨教起骑术技巧。
午时的醉仙楼人声鼎沸。乔汐鹤要了临窗的雅座，点了一桌子招牌菜，还特意要了壶桂花酿。
"月底是我生辰。"酒过三巡，乔汐鹤突然从袖中抽出一张烫金请帖推过来，"父亲说要大办，你可一定要来。"
南暮晚展开请帖，上面用金粉绘着祥云纹样，落款是龙飞凤舞的"镇北侯府"西个大字。
她莞尔一笑，"这么正式的帖子？我们之间还需要这个？"
"哎！"乔汐鹤凑近些，压低声音，"这次可不只是闺阁小聚。父亲有意给我拉郎，咳，总之来了不少青年才俊。"她冲南暮晚撅嘴，"我真服了，父亲怎么那么闲老担心我的婚姻大事，祖母也是这样。"
南暮晚顿时明白过来，这是变相的相亲宴。
她不由抿唇一笑，"那我非去不可了，免得你被哪个登徒子骗了去。"
"呸！"乔汐鹤作势要拧她，"怎么可能，我精明着呢。"
“对了，你家裴将军什么时候回来呢？”
“裴绪说除夕前会回来。"南暮晚的声音里是自己都没察觉的甜意。
乔汐鹤夸张地捂住心口，"完了完了，我们京城的才女，算是栽在那块木头手里了。"
两人笑闹一阵，乔汐鹤突然正色道，"说真的，我生辰那日，你可要早点来。我担心父亲要拉我去跟那些不认识的人交友，我可不要，生日宴就是生日宴嘛，搞什么相亲？"
南暮晚欣然应允。
“那你心里呢？真没有喜欢的人吗？”南暮晚想着，如果好姐妹有喜欢的人，她或许可以想办法帮忙呢。
喜欢的人……
乔汐鹤没想到南暮晚会问的这么首接，她有些不好意思，想否认来着，“自然是……没有的。”
“你骗人，你都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南暮晚拉过她的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和裴绪的事情，你也知道，两个人相互喜欢的事不丢人，你说出来，我看看能不能帮忙。”
“你真的愿意帮我吗？”乔汐鹤有些心动，“不是我不好意思说，主要是我喜欢的人跟我差距太大了，他不可能喜欢我这样的姑娘的。”
“汐鹤，你可是镇北侯的嫡千金，这大渊有什么男人是你配不上的呢？”
南暮晚以为是乔汐鹤自卑，认为自己配不上对方。
谁知道乔汐鹤却说，“哎呀不是，我不是说我身份配不上他，我是多么骄傲的人啊，我没觉得自己配不上谁，就是……我觉得，我在他眼里，应该是小辈，他不会把心思放在我身上的。”
小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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