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大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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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大招》

 

乌达拉姆莉的雕塑也很有梁古道的风格。棕褐色的泥土的颜色,以及经典的古埃及的装束,都让人能够很快地辨认出雕塑所代表的文化背景。

乌达拉姆莉的面容只能说是一般。按照李菽的说法,并没有对于乌达拉姆莉外貌的直接赞美和描述,所以她可能只被设计成了一副普通人的外貌。乌达拉姆莉的左手下垂,右手抬起呈轻轻握拳状,握起的手中应该可以插入什么有象征性物品。

在李菽的描述里,成书于埃赫那吞时代的一部莎草纸抄本曾经记录了乌达鲁人崇拜的乌达拉姆莉的象征物是用陶器制作而成的一杆麦穗。

不知道为什么梁古道在塑造乌达拉姆莉的时候没有制作出这杆象征物。

乌达拉姆莉面容平静,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安慰,又好像在嘲讽。和大部分古埃及的艺术雕塑不同的是,乌达拉姆莉的身体以及四肢上都被刻上了各种符号,就好像她的纹身一样。

等等,这好像真的是她的纹身。如果让专业的古埃及艺术专家来鉴定的话,他应该会发现这些纹身的符号和荷鲁斯与奥西里斯有关。或许这反映了在赫里奥坡里斯神话中乌达拉姆莉受到了荷鲁斯的惩罚。

内务部的战士们谨慎地在雕塑上喷洒了特制的药水。这款和张禾当初在河东路拿到的那瓶稳定精神的药剂同出一源的药水是纠反委员会收容扭曲物品和清理战场的必备。

现在就有几个战士背着农药桶一般的喷洒器在地下室的各处地方喷洒药水。

喷洒完药水后,战士们小心给雕塑套上黑色的隔离袋子。保险起见,他们套了三层。随后又将雕塑稍稍倾倒以便于从底部往上再套一个袋子,彻底隔绝底部和外界的联系。然后在雕塑的腰部和胸部轻轻扎上塑料绳来固定袋子。

在四名战士的合力之下,他们将这尊有一米四的雕塑抬了起来,就像抬棺一样搬运。

将雕塑送到艺术学院的一个中庭之后,他们才将雕塑缓缓放在地上,顺便解除了包绕在雕塑上面的各种束缚。还顺便在上面多喷了一层药剂。

“好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吴楚明说道,“原本是打算用传统的方法来解决这个核心的。李菽你说有新办法,那咱们就试试看。年轻人就要大胆尝试嘛,出岔子了我们会帮你兜着的。”

当然,只要不把天捅下来就好。吴楚明在心里面添了这句话。

应该不会把天给捅下来吧。

李菽推了推张禾,说道:“轮到你出手了。”

张禾有些拧巴地说道:“就一定得是我吗?”

“把解决方案制定完毕,然后还要教会你,这两件事都很耗费脑力的。所以实操就交给你喽。”李菽说道。

张禾无奈,只好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零零碎碎的东西,往雕塑那里走去。

东西其实不算多。一杆陶制的麦穗杆子(临时赶工出来的),张禾将它插上了乌达拉姆莉的右手空档。

还有一个陶碗,里面盛了一些小麦的种子。张禾把它放在了雕塑前面的地上。

接着,张禾给自已披上了一件红黑色的长袍外套。外套的袖子很宽大,可以在里面装东西。

最后张禾从袖子里面掏出一副面具,戴在了脸上。

面具也是赶制的。李菽从戏剧部那里借了一个旧面具来,自已在上面添了几笔,让面具带上了一点南方瑰丽诡谲的气质。

站在泥塑边上,张禾深呼吸酝酿了一下情绪,从地上拿起那个盛有小麦种子的碗,便开始了他的表演。

“^_^?&%~#@$=**!”(青春受谢,白日昭只。)

“$???????????????!”(春气奋发,万物遽只。)

“?????%$#+=!”(冥凌浃行,魂无逃只。)

“¥$^_^:-)@@¥*《】}!”(魂魄归徕!无远遥只。)

张禾呼喊的语言不是日常在用的赛里斯官话。听这种有些拗口的发音,也不像是赛里斯的哪里的方言。

这是古代埃及语,而且还是楚地方言的plus版本。

今天中午李菽给张禾把《大招》的楚地方言的古埃及语翻译用拼音给张禾一个个标出来,记住了以后就可以直接在这里念出来。

虽然说张禾对李菽选用《大招》这首诗有些疑惑,但是李菽的话还是解决了他的问题。

“到哪座山头唱什么歌。就算是十字教的上帝来了也得在教管司那做入境登记。更何况是这个早就被埋没在历史长河里的小神呢?就用楚人招魂的诗歌吧。这种诗歌可以吸引到一些有着特殊磁场的东西。稍微改动一下,就能把乌达拉姆莉失去的那一部分给呼唤回来了。”

李菽的方法就是唤回乌达拉姆莉在沦为陶器工人信仰之前的纯粹的地方守护神的的那一部分存在。用简单的话来说就是从历史积累下来的意识海中找到乌达拉姆莉的完整词条,然后补全这个建立在陶匠简陋传说之上的乌达拉姆莉,最后再安抚她,将她送回她该去的“那个地方”。

“《大招》是招魂楚王的父亲的。乌达拉姆莉作为乌达鲁人的信仰享受供奉数百年,也算是一方诸侯,用《大招》合乎周礼。”李菽如是说道。

“楚人的东西,不需要太讲究周礼吧。”张禾吐槽道。

“……”当时李菽沉默了。

“魂乎归徕!无东无西,无南无北只。”(这里就直接用中文了,避免水字数的嫌疑。习惯用古埃及语的读者可以自行脑补。)

“……魂乎无东!汤谷寂寥只……魂乎无南!蜮伤躬只……魂乎无西!多害伤只……魂乎无往!盈北极只……”

也许是张禾呼喊得过于入神,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看到了东方的螭龙在波涛和水雾之中游动,南方的毒蛇猛兽穿梭在瘴气遍布的丛林里,西方的猪妖在黄沙之中猖狂大笑,而北方则是鹅毛般的大雪和横亘在冰山之上的烛龙。

“魂魄归徕!闲以静只。自恣荆楚,安以定只。逞志究欲,心意安只。穷身永乐,年寿延只。魂乎归徕!乐不可言只……”

“……魂兮归徕!恣所择只。 炙鸹烝凫,煔鹑陈攵只……清馨冻饮,不歠役只。吴醴白孽,和楚沥只……伏戏《驾辩》,楚《劳商》只。讴和扬阿,赵箫倡只……嫮目宜笑,蛾眉曼只。容则秀雅,稚朱颜只……”

楚人的生活风格瞬间遮盖了刚才四方艰难烦苦的描写。在锅里面蒸煮的米饭,鲜美的豺狗肉羹,楚国的酪浆配上大龟肥鸡,还有猪肉酱和略带苦味的狗肉……搭配上掺了吴国甜酒的楚国清酒,并让乐队奏响《劳商》,合唱《扬阿》。

“鸿鹄代游,曼鹔鹴只。魂乎归徕!凤皇翔只……室家盈廷,爵禄盛只……”

“名声若日,照四海只。德誉配天,万民理只……发政献行,禁苛暴只。举傑压陛,诛讥罢只。直赢在位,近禹麾只。豪傑执政,流泽施只……”

“昭质既设,大侯张只。执弓挟矢,揖辞让只。魂乎徕归!尚三王只。”

张禾终于念完了冗长的《大招》,举着陶碗的手臂也隐隐有些酸胀。现在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沙哑了。

“乌达拉姆莉,回来吧!”

“乌达拉姆莉,回来吧!”

“乌达拉姆莉,回来吧!”

每呼喊一声,张禾都会高举一次自已手中的陶碗。

就在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出现了。出现的方式十分突兀。但是真要仔细观察的话,似乎在现实世界里没有任何改变。这只是一次在意识上的波动罢了。

“逝者如白驹,人生如逆旅。往者不可得,来者不可测。虽道冕鎏盛,几经胡尘里。今朝宰相门,明日穴居寄。寺观金身塑,遗民不得知。丘土何尝思,姗姗覆华文。沧海桑田月,又是一重天。人间不复过往故事,此间已无存身之地,何不归去!何不归去!”

当最后的言语被喊出,张禾将手中的种子洒在了地上,象征着现实世界中已经没有乌达拉姆莉可以享用的信仰了。

她走了。应该是走了。在享用了人间来自几千年之后的不伦不类的招魂和祭祀之后,乌达拉姆莉终于走了。即使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就算是李菽也只能给出一个意识海这样的宽泛空洞的概念来解释。

无论她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都无法改变现代世界没有她的信仰的生存空间。被扭曲的文化,终将回归正轨。

张禾摘下面具,转过头看向众人,说道:“快来帮帮我,没力气了。”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张禾注意到李菽低着头不知在捣鼓什么,便悄悄凑过去看。

啊,原来她把自已刚才拙劣的招魂仪式给录下来了啊……

这回便真的样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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