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言已经放出,荀幽再无退路。
他纵身一跃,扎入诡气大河之中,四方侵蚀之力不能撼动其身,上下冤魂血手不能触碰其背,汩汩河水在身躯上不断冲刷,看似有所接触,实则不然。
念力屏障之下,即便诡气汹涌,红雾升腾,也始终止于衣衫一厘,不得寸进。
岸边众人目光聚焦,眉眼一舒,又惊又喜,这荀幽果真有些本事!
他不像何西龙那般淌水强穿,可一层半实半虚的血红光辉始终护佑其身,令得那身形如同利刃过油,无有一丝滞涩。
转眼间,荀幽已经穿游至大河中央,正是河心之处,如预料一样,周遭近域忽降血雨,狂风再生。
他眼目一横,明白就是此处,瞬间猛然下潜,直直往大河深处坠去!
“发生了什么?!”
“方才不还轻松惬意吗?”
“完了!那荀幽被拖入了河中!”
岸边众学子骇然,猝不及防之下,这荀幽难道也着了道?
大部分人与荀幽不过一面之缘,可先前的一番承诺多多少少还是让众人把希望捆绑在了其身,不知不觉间,竟已有人为荀幽而担忧起来。
“荀兄!你——”
赵大千在岸边神色慌乱,急得直跳脚,他知晓荀幽的能耐,坚信其不可能就这样突然陨灭,只是明明可以轻松过去,此时又为何要给自已找不自在。
“又是一个逞能之辈,之前口气那么大,害我还信了三分。”
“散了散了......”
河边众人唉声叹气,不时有人说着风凉话,赵大千一听,怒上眉梢,竟几步走到那人面前,颇为罕见地回呛了那人几句:“不可能!你们根本不知道荀兄有多强,他已经超出在场所有人不知多少身位!”
“这就是强?小丑而已,只会妄言,堕入诡河,死定了!”
“放你娘的屁!”
赵大千一声怒骂,挽起袖子就要与那人大打出手,而对面那几个不知名的学子却也亮了亮拳头,一脸轻笑,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正当几人肝火大盛,就要抽出兵器之时,一个华服身影落在中间,一脸嬉笑,正是姗姗来迟的萧瑟。
他一手阻住赵大千,一拳崩飞另外一方,明明是在劝架,却赤裸裸地展现了什么叫做区别对待。
“荀兄也是你们这些狗一般的人物能谈论的?滚!”
他转头收起笑容,神色漠然,而那几人望见是少城主萧瑟,顿时不敢再顶嘴,瞬间便如丧家之犬,踉跄远离。
“兄弟,这世上就是有些人不知好歹,你也不用在意。”
收拾完那几个言辞轻浮之人,荀幽对着赵大千凝视一番,估摸着这人应该是与荀幽的同行,随即点点头,立在一旁看向前方的诡河之景。
“萧公子与荀兄乃是旧友?”
“当然,我与荀兄并称南院双子,未来修行界的顶梁之柱,虚灵界的天命之子,诡物的噩梦,人族的希望,天上天下共尊,人诡兽族拜服......”
二人稍一熟络,萧瑟便又暴露本性,立马开始一顿胡吹,引得赵大千额头微汗。
“咳咳......确实让我等敬服,不过,萧公子如何看待荀兄的做法?”
闻言,萧瑟话语一滞,沉思良久,忽然正色沉吟,憋出三个字:“......不知道。”
在场众人此时不知所措,有人依旧将目光投向河心,河水未有冲上尸首也不是没有希望,也有人百无聊赖,感叹靠人不如靠已,更有人如萧瑟、赵大千一般,始终坚信荀幽不可能就此陨落。
而湍急河水之中,荀幽正如一条潜蛟,直直往伸手不见五指的暗渊飞速下落。
黑暗,死寂,恍如过了亿万年,又只如同思维的一瞬,荀幽之身已落到不知何种境地。
此界周遭无有河水,无有诡气,空荡荡只是虚无,不可视之,不可听之,若不是思想还未停滞,他都要怀疑自已是否已然彻底消亡。
荀幽能够感觉到触觉还在,自已漂浮在一处无法细细感知的空间,念力之纱依旧紧覆全身,抵御着周遭黑暗力量的侵袭。
那股力量如真似幻,仿若看不见的漆黑虫群,不断冲击啃食着周身念力,令他屈指都无法做到。
一边无限下沉,一边尝试将心神投入厄能魂中,毫无反应。
在这片空间之内,他居然连探入七窍心山都办不到了。
“该死,还是托大了......”
他心里一沉,知晓诡河应是一种诡物,本意是入河斩诡,顺便以身犯险刺激魂母,进一步开发心诡潜能,若实在不能,他便祭出土色符石,强行渡河。
可万万没想到,这条大河实则无形之体,哪怕只是画卷世界模拟而出,其深处的危险也远超想象。
如果说诡河在现实中拥有原形,那一定是无法想象的恐怖存在。
哪怕再原地飞升两三个大境界,恐怕也无法与之抗衡。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
他闭上双眸,凝神敛息,心境逐渐趋于平静,除开身外护罩还在运作,简直如同一具溺亡之尸。
极度黑暗之中,只剩绝对的空旷与虚无,但奇怪的是却似乎并不影响荀幽呼吸,他身躯好似落叶,飘然而下。
是过了一瞬,还是一千年,他不知,已经完全丧失了时间概念。
良久,当他身躯触底,周遭依旧不可见亦不可闻,接触地面的感觉让他猛然惊醒。
“这里真的是画卷能够模拟而出的东西吗?又或者,我甚至已不在画卷世界之中?”
扪心自问间,荀幽脊背冰冷,心脏之上如同覆盖寒霜,跳动得殊为艰难。
即便面对再凶恶的诡物他也未曾产生过恐惧,此时却不由得生出了一丝。
此间有大恐怖!
他只觉被整个世界遗弃,此处比之之前还要死寂。
他孤身一人沉沦至此,四周无有一丝颜色,甚至因为感知尽消,连空间和时间的概念都已经逐渐剥离。
“我是荀幽,我是诡猎院学子,我是荀家村遗族,我是......”
他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已保持清醒,然而内心的焦躁与惶恐却仿佛忽然活了过来,如同一捆捆血肉藤蔓滋生,缓缓爬上心扉。
“我是......”
“我是......”
恐惧就像这片混沌中的雪花,落下得极慢,却一刻不停,一厘一寸,越垒越深。
思想白幕之中,一张呆滞苍白的陌生人脸从脑海中缓缓析出,那人脸五官齐全,平凡无奇,无有一丝表情。
“五眼,两鼻,三口,这是一张人脸吗?”
“不对啊,他确实是普通的人脸,就算它多了器官,他也是普通的人脸......又不对了,人脸哪有这么多多余的器官。”
“对的,他就是普通的人脸......”
“对,对......吗?”
深寒极渊之中,荀幽半笑半哭,身形晃荡,嘴里喃喃,一股难以察觉的恶意笼罩了他,无限的迷惘和恐惧交织在心头。
缓缓举起双手,运起魂力,指甲在皮肉上抠出血痕。
这一刻,他只欲碾碎自已的头颅,撕毁自身的血肉,磨灭自我的魂魄!
结束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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