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如同凝固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狭窄肮脏的巷子里。污水的腥臭、毒物的刺鼻、还有那干瘦汉子裤裆里弥漫开的尿骚味,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
柳如烟那清冷悦耳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林风摇摇欲坠的意志堤坝。
“杀了他。用你的血炼真火。让我看看,你这颗棋子,到底还有没有最后一点利用的价值。”
巷子口,那在地、如同待宰羔羊的干瘦汉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眼珠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暴凸出来,死死盯着林风,充满了卑微的乞求。他只是一个炼气二层、在黑水集底层挣扎求生的散修,甚至可能只是个路过的倒霉蛋。
林风的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他拄着沾满血污的厚背砍刀,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出咯咯的声响,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在手背上暴起。沾满污泥和血污的脸颊上,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着。他死死盯着飞檐上那抹月白色的身影,那双深陷在眼窝中的瞳孔,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此刻如同两口即将喷发的火山,燃烧着滔天的恨意、冰冷的屈辱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的、毁灭一切的疯狂!
杀?还是不杀?
不杀?柳如烟冰冷的眼神如同实质的枷锁,悬在头顶的利剑!引爆魔气,神魂俱灭!他毫不怀疑这毒妇会立刻动手!
杀?从此彻底沉沦!沦为只知杀戮的魔头?沦为柳如烟手中沾满无辜鲜血、用来证明“价值”的疯狗?他残存的、属于“林风”的那点东西,将被彻底践踏、碾碎!
丹田内,那滴暗红的灵液在柳如烟的威压和自身剧烈的情绪冲突下,疯狂地旋转、震颤!狂暴的血炼灵力如同脱缰的野马,在撕裂的经脉中左冲右突!灵魂深处,血炼真火的反噬灼痛如同被浇上了滚油,瞬间飙升!眉心那血河烙印灼痛得如同烧红的烙铁!更可怕的是,丹田深处那三个被“镇尸丸”强行锁住的三尸虫精魄,仿佛嗅到了即将到来的杀戮和精血气息,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贪婪而疯狂的悸动!那冰冷的锁链在剧烈震颤,如同地狱传来的丧钟!
“呃啊——!”林风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痛苦嘶吼!巨大的精神压力和体内多重力量的撕扯,几乎要将他彻底撕裂!
“怎么?下不了手?”柳如烟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如同鞭子抽在林风最后的尊严上,“看来,你连做条疯狗的资格都没有。废物终究是废物。”
废物!
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风的心尖!药园杂役的屈辱、赵虎的狞笑、同门的嘲讽、沼泽濒死的绝望、被当成工具和祭品的冰冷…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疯狂闪过!所有的恨意、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屈辱,在这一刻被这两个字彻底点燃,轰然炸开!
一股暴戾到极致、混合着毁灭欲和自我毁灭欲的疯狂,如同火山熔岩般瞬间淹没了林风残存的理智!
杀!
既然这世间容不下他做个人!那就做魔!做一条让所有人恐惧的疯狗!至少,他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撕碎这枷锁、撕碎柳如烟这毒妇的一天!
林风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瞬间被一片冰封的、非人的赤红所取代!所有的挣扎、痛苦、屈辱,尽数化为一种纯粹的、令人骨髓发寒的杀意!他不再看柳如烟,目光如同两柄淬毒的匕首,死死锁定了巷子口那个在地、瑟瑟发抖的干瘦汉子!
“嗬…嗬…”干瘦汉子对上林风那赤红如血、毫无人性的目光,喉咙里的嗬嗬声瞬间变成了绝望的、不似人声的尖啸!他手脚并用地向后疯狂爬去,在泥泞的地面上拖出一道污浊的水痕!
晚了!
林风动了!
没有呐喊,没有风声!他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那绝望爬行的目标走去!手中的厚背砍刀被随意地丢在一旁,发出哐当的声响。他沾满血污的双手缓缓抬起,掌心对准了那如同蛆虫般蠕动的背影!
丹田内,那滴暗红灵液彻底狂暴!灵魂深处,血炼真火的反噬灼痛被强行压下,转化为驱动魔功的燃料!一股冰冷、凶戾、带着无尽贪婪渴望的气息,轰然从他双掌掌心爆发!
“呼——!”
一点微弱得几乎看不见、摇曳不定的暗红色火苗,骤然从林风的双掌掌心浮现!那火苗出现的瞬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扭曲了一下,散发出一种冻结灵魂的阴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实!都要凶戾!
柳如烟悬浮在飞檐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幕。当那点暗红火苗出现的刹那,她那古井无波的绝美面容上,终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捉摸的光芒。那光芒,并非欣赏,更像是一种冰冷的…确认?
“不…不要!饶命!饶命啊!”干瘦汉子感受到背后那致命的阴寒气息,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彻底,屎尿齐流。
林风充耳不闻。他眼中只有那团即将被吞噬的“薪柴”。双掌带着那点微弱的暗红火苗,如同死神索命的请柬,缓缓按向干瘦汉子的后心!
“滋滋滋——!”
令人头皮发麻的消融声在死寂的巷子里骤然响起!没有燃烧的噼啪声,只有一种油脂被急速抽干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暗红火苗如同嗅到血腥的蚂蟥,瞬间蔓延开来!在火苗的舔舐下,干瘦汉子那的身体,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失去光泽,变得灰败松弛,的肌肉如同被抽干了水分,迅速萎缩!一丝丝肉眼难以察觉的、极其微弱、驳杂不堪的淡红色气流(气血之力),混杂着点点更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惨白光点(残魂碎片),被那暗红火苗强行从尸体中抽离出来,顺着林风的掌心,疯狂地涌入他的体内!
“呃啊啊——!”林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风中残烛。涌入体内的,不仅仅是力量!
驳杂的气血之力如同烧红的铁水,粗暴地灌入他干涸的经脉!所过之处,带来撕裂般的胀痛!那些微弱的惨白光点,则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灵魂深处!无数混乱、恐惧、卑微求生的碎片信息——汉子临死前的极致恐惧、对生的卑微渴望、在黑水集挣扎的麻木…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冲击着林风的意识!比之前吞噬赵虎和矮壮弟子时更加清晰、更加…令人作呕!
血炼真经!炼化精血,吞噬神魂!
剧烈的痛苦和灵魂被污染的恶心感让林风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昏厥过去。他死死咬着牙,牙龈早己血肉模糊,凭借着那股毁灭一切的疯狂和求生本能,拼命守住灵台最后一丝被血色浸染的清明,全力运转起皮卷上那邪异的法诀,试图引导、消化这强行灌入的力量。
“滋滋”声在死寂中持续着,格外瘆人。干瘦汉子的尸体如同被风干了数月,很快变成了一具裹着松弛人皮的枯槁骨架。他脸上那凝固的惊骇和卑微,在干瘪的皮肤下,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终于,那微弱的暗红火苗闪烁了几下,似乎耗尽了力量,缓缓熄灭。林风掌心的吸力消失,他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泥泞中,双手撑地,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吐出的只有酸水和胆汁,混杂着浓烈的血腥味。灵魂撕裂般的剧痛和灼烧感如同退潮般缓缓减弱,但依旧残留着阵阵抽搐的余痛。一股全新的、微弱却更加凝实的阴冷热流,开始在他干涸的西肢百骸中流淌,腰腹间那被剧毒侵蚀的伤口,似乎也被这新生的力量暂时压制住了一丝。
然而,就在这力量增长和痛苦稍减的瞬间!
异变陡生!
林风眉心那点微不可察的血河烙印,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无尽怨毒和古老诅咒气息的力量,如同被唤醒的毒蛇,瞬间沿着烙印钻入他的识海!无数混乱、暴戾、充满极致杀意和贪婪的意念碎片——血河残念——如同跗骨之蛆,再次疯狂冲击着他刚刚被杀戮和吞噬污染的心神!
“杀…杀…吞噬…变强…血河…之门…”
比在沼泽地底时更加清晰!更加具有蛊惑力!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他灵魂深处疯狂低语!同时,他清晰地感觉到,脚下这片黑水集污秽的土地深处,似乎有某种极其隐晦、却与血河烙印同源的力量,在微微呼应!
这烙印!不仅标记了他,更将他与这片凶地的某种本源联系在了一起!每一次杀戮,每一次吞噬,似乎都在加深这种联系,都在为那遥远的血河遗府…积蓄着开启的力量?!
“呃…”林风痛苦地抱住头颅,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刚刚吞噬得来的力量在体内狂暴冲撞!血炼灵力变得更加阴冷暴戾!灵魂的反噬灼痛也再次抬头!血河残念的蛊惑和烙印的悸动,如同两把重锤,狠狠敲打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
“哼!”一声冰冷的轻哼,如同惊雷般在林风混乱的识海中炸响!
飞檐之上,柳如烟不知何时己经落到了巷子中央,距离林风不过数丈。她月白的长裙纤尘不染,与周围污秽血腥的环境格格不入。她看着跪地痉挛、眉心血光闪烁、气息狂暴混乱的林风,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她缓缓抬起右手,纤纤玉指如同拈花般,对着林风眉心那爆发的血光,遥遥一点!
“镇!”
一点温润纯净、如同初生莲蕊般的青色光点,从她指尖飞出,快如流光,瞬间没入林风眉心血光最盛之处!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了寒冰之上!那爆发的血光和疯狂冲击的血河残念,在接触到青色光点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哀鸣!一股中正平和、净化邪祟的强大力量,如同清凉的甘泉,瞬间浇灭了林风识海中翻腾的魔焰和蛊惑的低语!眉心的血河烙印如同被强行压制,血光迅速黯淡下去,只留下那点微不可察的血痕和依旧灼痛的烙印感。
林风浑身剧震!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那狂暴的力量和疯狂的意念瞬间被强行压制!意识从血色的沉沦中猛地挣脱出来!但随之而来的,是灵魂被强行净化带来的剧烈刺痛和一种深深的疲惫!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柳如烟,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深入骨髓的痛苦,以及…更加浓烈、更加冰冷的恨意!
柳如烟收回手指,指尖那点青光悄然隐没。她看着林风那狼狈不堪、眼神复杂的模样,唇角再次勾起那抹掌控一切的冰冷弧度。
“废物就是废物。杀个人都能引动烙印反噬,差点把自己玩死。”她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看来,你这颗棋子,想要物尽其用,还得好好‘打磨’。”
她目光扫过林风腰间那依旧恐怖的伤口和眉心黯淡的血痕,又瞥了一眼地上那具狰狞的干尸和店铺内老者的无头尸体,眼神淡漠,仿佛只是看着两堆垃圾。
“收拾干净。我在‘鬼哭岭’等你。”柳如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三天。若见不到你…”
她没有说完,但那冰冷的杀意和未尽之语,比任何威胁都更加令人心寒。
话音未落,她月白色的身影如同流云般飘起,瞬间消失在巷子尽头浓重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巷子里,再次只剩下林风一人。
死寂。
只有他自己粗重如破风箱的喘息,心脏疯狂擂鼓般的跳动,还有地上两具死状凄惨的尸体散发出的血腥和死亡气息。
林风瘫坐在冰冷的泥泞中,背靠着腐朽的墙壁。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部的刺痛和灵魂深处的疲惫。他看着自己沾满鲜血和污泥的双手,那双手刚刚吞噬了一个无辜者的生命。他看着地上那具干瘪的枯尸,那空洞的眼窝仿佛还在无声地控诉。
屈辱、痛苦、自我厌弃…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再次剧烈地呕吐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酸涩的胆汁和浓重的血腥味。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痛苦和自我厌弃之中,一股冰冷的、如同毒藤般滋生的力量,却在他心底最深处悄然蔓延。
力量…他感受到了体内那缕新生的、更加凝实的血炼灵力。虽然伴随着剧痛和污染,但那是真实的、属于他的力量!是他在绝境中,用鲜血和灵魂换来的力量!
柳如烟…鬼哭岭…三天…
林风沾满血污的脸上,缓缓扯出一个冰冷而惨烈的笑容。他挣扎着,再次从泥泞中撑起身体。目光扫过地上老者的尸体和散落的药瓶,他踉跄着走过去,仔细翻找。很快,他找到了那贴着“赤血藤”标签的小瓶,又从一个角落里捡起了老者之前展示的那截暗红色的赤血藤本体。
他没有再看那具干尸一眼。他拄着刀,一步,一步,朝着巷子深处、远离集市喧嚣的、更加阴暗破败的区域走去。每一步,都更加沉重,却也…更加坚定。
他需要找一个地方,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利用这赤血藤,压制体内的剧毒。然后…去鬼哭岭。去完成柳如烟的命令。
不是为了服从。
而是为了…活下去。
为了积蓄力量。
为了…终有一天,撕碎这该死的枷锁!将今日的屈辱和杀戮,百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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