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属！请立刻做决定！时间不等人！”医生的催促如同重锤，狠狠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手术室的红灯像一只冰冷的眼睛，无声地凝视着我。
霍凛躺在里面，生死未卜，腿部神经如同断裂的琴弦。
常规手术意味着希望渺茫的余生，而那剂神秘未知的“生物活性因子”，则通向一条吉凶未卜、可能粉身碎骨的独木桥。
签？还是不签？
我的目光死死盯着地上那片散发着微弱莹光的白色鳞片。
雪球叼来的…白化穿山甲鳞片？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的指引？
那触碰鳞片时涌入脑海的冰冷幻象——营养舱、白光、白大褂、巨大的白色鳞片生物…难道…这鳞片真与那该死的“共生计划”有关？与…我有关？
“林小姐！”医生再次催促，语气带着焦灼。
霍凛那张苍白的、在仓库尘埃中死死护住我的脸，在复健室里痛苦喘息却不肯认输的脸，在花房血泊中如同暴君般碾碎敌人手掌只为护住我的脸…瞬间在我眼前交替闪现！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痛得无法呼吸。
赌了！
为了他一次次不要命的相护！
为了那黑暗中唯一抓住我的、冰冷而有力的手！
为了那句…烫在心口的“别怕，有我在”！
“我签！”我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嘶哑，斩钉截铁！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抓过医生递来的知情同意书和笔，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在“家属签字”那一栏，重重地签下了“林啾啾”三个字！
每一笔，都像刻在心上。
“快！准备药剂！立刻手术！”医生一把抓过签好的文件，转身冲回了手术室。厚重的大门再次合拢，将那决定生死的战场隔绝。
我脱力般跌坐在冰凉的长椅上，怀里的雪球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紧张和决绝，伸出带着倒刺的小舌头，轻轻地、安抚性地舔了舔我冰凉的手背。
我下意识地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向那片静静躺在地上的白色鳞片。
刚才签字时那股破釜沉舟的勇气，在手术室大门关上的瞬间，仿佛被抽空了。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慌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从西面八方涌来，将我淹没。
霍凛…你一定要挺住！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手术室的门紧闭着，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死寂的走廊里，只有我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和雪球细微的呼噜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
一种奇异的、难以形容的感觉，毫无征兆地攫住了我！
嗡…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弦，在我的大脑深处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带着冰冷金属气息的…共鸣感？…顺着那根弦，丝丝缕缕地传递过来！
那感觉…很遥远，很模糊…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熟悉感！
就像是…在仓库里，我无意识发出高频尖叫时的那种…力量波动？！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难道是…手术室里…那剂源自白鳞的生物活性因子…起作用了？！它在…和我的身体…或者说…和我体内的某种东西…产生共鸣？！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汗毛倒竖！
几乎是同时！
我的眼前猛地一黑！
无数更加清晰、更加混乱、带着强烈情绪冲击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涌入我的脑海！
不再是模糊的光影！
是冰冷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实验台！
是刺眼到让人流泪的无影灯！
是身上连接着的、冰凉的电极片！
是穿着无菌服、戴着口罩、只露出冰冷眼睛的研究员！
是巨大的、透明的营养舱外，一个模糊的、坐在轮椅上的…小男孩的轮廓？！
是深入骨髓的、被液体浸泡的窒息感！
是电流穿透身体、撕裂神经的剧痛！
是恐惧！无边无际的、想要逃离的恐惧！
还有一个…断断续续、仿佛隔着厚重玻璃传来的、带着哭腔的稚嫩童声：
“…痛…好痛…放我出去…爷爷…凛哥哥…救我…”
凛哥哥？！
那个小男孩…是霍凛？！他…他小时候也在那里？！他目睹过？！
嗡——！
大脑深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强行冲破封锁！
“呃啊…”我痛苦地捂住头，蜷缩在长椅上，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
“林小姐！您怎么了？！”守在一旁的护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
“没…没事…”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试图将那些可怕的幻象驱逐出去。
但那些画面却更加清晰！我甚至能“看”到营养舱外，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小身影，他紧握着轮椅扶手的手，指节泛白！他死死盯着营养舱里的“我”，那双小小的、黑曜石般的眼睛里…盛满了和我一样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无助！
霍凛…他…他早就知道！他见过！他记得？！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带来灭顶般的痛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被欺骗的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说？！他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在他身边蹦跶，看着我为了那个“实验体001”的身份惶惶不可终日，他却…一首沉默？！
巨大的委屈和愤怒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我摇摇欲坠的理智！眼前幻象和现实交织，头痛欲裂！
“嘀嘀嘀——！！！”
就在这时，手术室内突然传出一阵极其尖锐、急促的心电监护仪警报声！穿透厚重的门板，清晰地刺入我的耳中！
紧接着，是医护人员压抑却充满紧张的呼喊：
“血压骤降！”
“心率异常！”
“排斥反应！是强烈的排斥反应！”
“准备强心针！电击准备！”
“霍先生！坚持住！”
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幻象、愤怒、委屈，瞬间被这刺耳的警报和紧张的呼喊碾得粉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恐惧！
排斥反应！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霍凛——！！！”我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不顾一切地扑向那扇紧闭的手术室大门！
“林小姐！您不能进去！”护士和赶来的陈伯死死拦住我！
“放开我！让我进去！霍凛！霍凛！”我拼命挣扎，眼泪汹涌而出！指甲在冰冷的门板上抓出刺耳的声音！
是我害了他！是我签的字！是我赌上了他的命！
就在我濒临崩溃的边缘——
嗡！！！
那股源自大脑深处的、奇异的共鸣感，再次猛烈地爆发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清晰！
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金属感和恐惧！
而是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生命脉动？！
像黑暗中顽强跳动的心脏！像狂风暴雨中不肯熄灭的烛火！
那脉动…带着一种…熟悉的气息…
是霍凛！
是他顽强挣扎的生命力！在排斥反应的狂潮中，如同礁石般死死坚守！
它在…呼唤我？！
一个疯狂的、源自本能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我的脑海！
“让我…进去！”我猛地停止挣扎，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但眼神却带上了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和一种奇异的光，死死盯着陈伯，“我能救他！只有我能救他！让我进去！现在！立刻！！”
陈伯被我眼中的疯狂和笃定惊住了！他看着手术室里传出的越来越急促的警报声，看着医护人员焦急的身影在门上的观察窗晃动，又看了看我…这个被先生用命护着的、身上充满了谜团的女人…
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可能是霍凛生命的倒计时！
“开门！”陈伯猛地一咬牙，对着守在手术室门口的护士吼道，做出了一个可能让他后悔一生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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