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螳螂的漂流木柜
小螳螂琪琪的六只脚爪刚沾上冰凉的水珠,整个世界就猛地掀了个底朝天!脚下坚实温暖的泥土瞬间消失,浑浊的泥浆像无数条饥饿发狂的巨蛇,裹挟着断裂的树枝、崩裂的石块,发出震碎耳膜的轰隆咆哮,狠狠撞向森林边缘。我们引以为傲的“大石头之家”——那些精心挑选、用草茎粘合的巨大鹅卵石,连一声像样的呻吟都没发出,就像小蚂蚁堆的沙堡一样,眨眼间被吞没得无影无踪。浑浊的浪头贪婪地舔舐、吞噬着一切熟悉的事物。
“妈妈——!”琪琪的尖叫声瞬间被洪水的怒吼撕成了碎片。
一股冰冷刺骨、裹挟着碎木和砂石的巨浪,如同一只巨大无比的、滑腻冰冷的舌头,猛地卷住了琪琪的腰!那力量大得吓人,此时的琪琪像一颗小小的草籽,被蛮横地从立足的草叶上狠狠舔走。腥臭浑浊的泥水立刻灌满了口鼻,呛得琪琪眼前发黑,六只脚爪徒劳地在疯狂的水流中乱抓。在被彻底吞没前的最后一瞥,我的心都要碎了:妈妈像一片最坚韧的叶子,张开她有力的前臂,死死地护住蜷缩在她怀里的三胞胎。在狂流中无助地翻滚,被冲向与琪琪完全相反的方向;爸爸那张总是沉稳的脸在浪花中一闪而过,满脸从没见过的惊慌,他的前臂像钢钳一样死死扣住一根漂浮的粗壮断枝,指节绷得发白;而铁钳叔叔——他那小山般壮硕、披着厚重坚硬外壳的身影,此刻却在洪水的巨力面前踉跄着,一个裹挟着整棵小树的浪头狠狠砸在他背上,他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沉,随即像颗沉重的石子,彻底消失在翻腾着白沫的、令人窒息的漩涡里!
“铁钳叔叔!”琪琪的呼喊被泥浆堵住,只剩下绝望的气泡。
冰冷、黑暗、窒息。水流狂暴地撕扯着琪琪的翅膀和细腿,抛起来,又狠狠撞上漂浮的硬物。肺里最后一丝空气正被冰冷的泥水挤出去,意识像风中的烛火,眼看就要熄灭。就在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琪琪身体“砰”地一声撞上了一个巨大、坚硬、带着熟悉花纹的东西!它在湍急的水流中竟然没有立刻翻滚!六只脚爪并用,像最顽固的藤蔓死死缠抱了上去,恨不得把自己嵌进那木头里。
它那沉重厚实的木头身体,成了琪琪唯一的孤岛。琪琪紧紧贴附在它冰冷湿滑的侧板上,剧烈地咳嗽,吐出又苦又涩的泥浆。
“憋…憋住气,!”一个声音,沉闷、粗嘎,带着老木头特有的嗡嗡共鸣,震得琪琪的小身板都在发麻,“贴紧俺老槐木的雕花肚子!贴紧喽!俺漂着呢,沉不了!”这声音像块滚动的木头疙瘩,炸响在我嗡嗡作响的触角里。
琪琪惊得差点松开脚爪滑下去,小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僵硬地扭过小小的脑袋,复眼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扇微微震颤的、刻着繁复缠枝莲纹的柜门。天哪!柜子…柜子说话了?水灌进脑子了?
一个比刚才更巨大的浪峰,卷着半截断裂的树干和一堆乱七八糟的草茎屋顶,轰隆一声,那力量几乎把琪琪从柜子上撕下来。琪琪尖叫着,把脸死死埋在冰凉湿滑的木头上,六只脚爪拼命抠进那些深深浅浅的雕花纹路里,几乎要嵌进去。柜子发出一声沉闷的“嗡——”,像艘老船撞上了礁石,剧烈地摇晃颠簸起来,但终究稳稳地托住了琪琪。
“哎哟喂!”柜子嗡嗡地抱怨,带着后怕,“差点让那破树杈把俺这老腰撞折喽!喂,小不点儿,还喘气儿吧?”
琪琪惊魂未定,勉强抬起头,用细小的前肢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对着那扇会说话的柜门用力点头,又怕它感觉不到,赶紧用嘶哑的小嗓门应道:“嗯…嗯!还…还在!”
“那就好!”柜子的声音似乎松了口气,嗡嗡声平稳了些。
就在这时,前方的洪水仿佛被这奇异的组合彻底激怒了。浑浊的水流疯狂地旋转、堆积、升高!泥浆、断木、石块被一股无形的、暴戾的力量揉捏、塑形。沉闷的咆哮如同大地痛苦的呜咽。泥浆、断木、石块被疯狂地搅动、挤压、向上堆叠!眨眼间,一个由黄褐色泥浆构成的庞大怪物拔“水”而起!
它足有几十棵大树摞起来那么高,身体是不断滚落泥浆的浊流,轮廓粗糙狰狞。两根由粗壮树干扭结而成的巨臂胡乱挥舞着,每一次挥动都搅起遮天蔽日的恶浪。它的“脸”上,两个深不见底、翻滚着碎石和泡沫的旋涡疯狂旋转,那是它饥饿的眼睛。一张由浑浊浪花构成的大嘴猛地咧开,发出一声震得我触角发麻、饱含毁灭欲望的咆哮:
“吼嗷——!!!”
那声音是无数家园破碎、树木哀鸣的混合,带着刺耳的摩擦声,狠狠砸进我的小心脏。冰冷的恐惧瞬间冻僵了琪琪的血液。
“俺的个乖乖!”雕花木柜发出一声短促惊恐的嗡鸣,整个柜身都剧烈震颤了一下,“这泥巴汤子成精了?!俺得‘划水’逃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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