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叶漂流求救信号
冰冷的绝望比洪水更刺骨。雕花木柜那沉稳的嗡嗡声,那厚实木头带来的最后一点依靠感,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无法抗拒的暗流猛地抽走了!像有一只无形的巨手,蛮横地把我从柜门那熟悉的雕花缝隙里撕扯下来。世界瞬间天旋地转,浑浊的泥水再次灌满口鼻,巨大的力量裹挟着我,像玩弄一颗微不足道的草籽,狠狠抛向一个疯狂旋转的、深不见底的黑色旋涡!
“柜子——!”小螳螂琪琪的尖叫瞬间被旋涡的吸力绞碎,只剩下无声的气泡。
身体被无情地拖拽、翻滚,撞上坚硬的漂浮物又弹开,细小的腿爪徒劳地在冰冷湍急的水流中乱抓。肺里的空气再次耗尽,意识在窒息的边缘模糊。就在即将被那黑暗巨口吞噬的瞬间,一点巨大的、带着锯齿边缘的绿色影子,在翻滚的浊浪中一闪而过!
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琪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六只脚爪不顾一切地同时向前猛蹬,整个小小的身体像离弦的箭,朝着那片绿色扑去!
噗!
身体重重砸在一片宽阔、坚韧、带着植物特有清凉的平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琪琪头晕眼花,但六只脚爪己经在本能的驱使下,死死抠住了叶面上那粗壮凸起的脉络!是叶子!一片巨大的、边缘微微卷起的橡树叶!它像一艘天然的小舟,在洪水中起伏沉浮。
冰冷浑浊的水花不断溅上来,打得琪琪睁不开眼。琪琪死死趴在叶脉中央,剧烈地咳嗽,吐出又苦又涩的泥浆,贪婪地呼吸着叶面上方那一点点珍贵的空气。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琪琪的心脏,越收越紧。没有柜子嗡嗡的絮叨,没有那厚实木头带来的安稳感。天地间只剩下无边无际、咆哮翻腾的浑黄洪水,还有身下这片脆弱得可怜的绿叶孤舟。寒冷顺着湿透的甲壳往骨头缝里钻,无边的孤独感像潮水一样将琪琪淹没。
“妈妈…爸爸…铁钳叔叔…”我蜷缩在叶脉交汇的凹陷处,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细弱的声音被淹没在洪水的怒吼和狂风的呼啸里,连我自己都几乎听不到,“小角,小爪,小眼。”弟弟妹妹的名字像破碎的音符,哽在喉咙里。他们那么小,在那样可怕的巨浪里…琪琪不敢想下去,双眼里蓄满的不知是冰冷的河水还是滚烫的泪水。
不行!不能这样!铁钳叔叔说了,“别停下!” 柜子拼了老命才把琪琪送到高地附近!琪琪心里想着“我必须必须活着!我必须找到他们!”
这念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贯穿了琪琪冻僵的身体。猛地抬起头,羽眼扫视着这片救命的叶子。它很大,边缘天然地向上卷起,形成了一圈低矮但有小的“船舷”。中间几道粗壮的主叶脉高高隆起,形成天然的抓握点和支撑。对,它不只是一片叶子,它可以是我的船!
希望的火苗在冰冷的恐惧中艰难地燃起一丝微光。我挣扎着爬起来,六只脚爪牢牢抓住主叶脉。狂风卷着水沫抽打在身上,琪琪努力稳住身体,小小的双眼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浑浊的水域。漂浮物很多:断裂的草茎、破碎的虫蜕、湿透的羽毛、一团团滑腻的苔藓…
羽毛!几片灰扑扑的羽毛被水流裹挟着,在不远处沉沉浮浮。还有那团深绿色的、湿漉漉的苔藓!
一个念头像闪电般划过脑海。琪琪小心翼翼地挪到叶子边缘,卷起的叶边刚好帮我抵挡了一些水流冲击。看准时机,琪琪猛地探出前肢,快如闪电地一捞!一片沾满泥浆、但还算完整的羽毛被琪琪紧紧抓住!再来!如法炮制,小小的身体在颠簸的叶舟上努力保持平衡,像个最灵巧的杂技演员。第二片!第三片!接着是那团滑腻的苔藓!
材料有了!我回到叶子中央相对平稳的地方,用细小的前肢和口器,笨拙却异常专注地忙碌起来。我挑选了三根相对坚韧的长草茎,将它们的一端用唾液粘湿,仔细地搓捻在一起,拧成一股更结实的“绳索”。然后,我小心翼翼地将三片羽毛的羽根处用这草茎绳索紧紧缠绑在一起,竖立起来,插在叶子中央几道主叶脉交汇形成的一个稳固的凹槽里。一个歪歪扭扭、但顽强挺立的三叶羽毛桅杆诞生了!
接着是那团苔藓。我用锋利的前肢小心地撕扯、修整,尽量弄成一块相对方正的薄片。然后,琪琪咬破自己一根细小的前肢尖端,忍着疼,挤出一点点淡绿色的血液。我用带血的爪尖,在那块深绿色的苔藓片上,用力地、一笔一划地画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图案——那是螳螂家族用来表示“求救”和“家人”的古老符号,一个缠绕着三片新叶的圆圈。这是妈妈教过的。最后,琪琪将这块浸染着血液的苔藓求救旗,用细草茎系在了羽毛桅杆的顶端。
风立刻抓住了它!那面小小的、深绿色的苔藓旗帜在狂风中猛烈地抖动着,上面那个淡绿色的求救符号在灰暗的天色和浑浊的水面上,显得那么渺小,却又那么倔强地宣告着一个微小生命的存在与呼喊。
琪琪的树叶小船,现在有了桅杆和旗帜!它不再是随波逐流的落叶,它是琪琪号!载着寻找家人的全部希望!
洪流裹挟着琪琪号,在无边无际的浑黄水面上沉浮、漂流。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无尽的波涛和刺骨的寒冷。每当我的小舟漂近一片露出水面的高地,或者掠过一丛被洪水冲刷得七零八落、却依然顽强挺立的灌木丛梢头时,琪琪的心都会猛地提起。
就是现在!
琪琪立刻手脚并用地爬到叶子中央,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地挥舞起我那细小的前肢,朝着那片高地或灌木的方向,用我能发出的最尖锐、最响亮的声音呼喊:
“救命——!有人吗——?”
“妈妈——!爸爸——!铁钳叔叔——!”
“小角——!小瓜——!小眼——!你们在哪儿——?”
声音被呼啸的狂风瞬间撕碎,被滔天的水声无情吞噬。琪琪喊得嗓子像被砂纸磨过,火辣辣地疼,小小的胸腔剧烈起伏。琪琪跳起来,用力摇晃着那根插在叶子中央的羽毛桅杆,让那面画着求救符号的苔藓旗疯狂舞动,试图吸引哪怕一丝一毫的注意。
没有回应。
一次也没有。
只有风穿过残枝败叶发出的呜咽,只有洪水撞击障碍物发出的空洞回响。那些高地沉默着,像巨大的、冷漠的墓碑。灌木丛在风水中颤抖,空无一人。希望的火苗一次次被冰冷的现实浇熄,只剩下更深的绝望和刺骨的寒意。身体的热量在一点点流失,挥舞前肢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嘶哑微弱。
又一次徒劳的呼喊后,琪琪精疲力竭地瘫倒在冰冷的叶面上,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翅膀被水浸透,沉重得抬不起来。六只脚爪因为长时间的用力抓握和寒冷而麻木僵硬。双眼望着灰蒙蒙、仿佛永远不会放晴的天空,巨大的孤独感和疲惫感像沉重的铅块,压得我喘不过气。铁钳叔叔的“别停下”还在耳边回响,全身力气,真的快要用光了…家人,你们到底在哪里?是不是…是不是只剩我一个了…
琪琪号随着水流漂荡,仿佛也失去了方向。就在意识因为寒冷和疲惫而开始模糊的边缘,一片异样的颜色猛地撞入琪琪的双眼。
金色!
不是阳光那种刺眼的白金色,而是一种温暖的、沉甸甸的、带着生命质感的金黄!就在我前方不远的水域,一大片被洪水淹没的洼地里,无数巨大的、圆盘状的金黄色物体正漂浮在水面上!它们彼此碰撞、旋转,像一片片漂浮在浊浪上的、破碎的太阳。
是向日葵!巨大的向日葵花田被淹没了!那些失去了支撑的沉重花盘,此刻成了洪水中的浮岛!
这壮丽而凄凉的景象让琪琪精神微微一震。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或许…或许那巨大的花盘能提供更好的庇护?或许…花盘背面干燥的纤维能让我暖一暖冻僵的身体?琪琪努力划动着前肢,像划动一对小小的桨,调整着琪琪号的方向,让它朝着离我最近的一个巨大金色花盘漂去。
水流推着琪琪靠近。那花盘巨大无比,首径几乎比我们家的“大石头屋”还要宽,像一座真正的金色岛屿漂浮在浑浊的水面上。我小心翼翼地让我的树叶小船靠近花盘边缘。花盘边缘是一圈己经有些萎蔫的金黄色舌状花瓣,中央则是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棕色管状花萼——那里本该结满的葵花籽。
琪琪伸出前肢,轻轻触碰花盘边缘湿漉漉的纤维,准备爬上去。就在这时,目光无意间扫过那巨大的、布满棕色小格子的花盘中央。
琪琪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
花盘中央那无数排列整齐的棕色管状花萼,它们所形成的天然小格子中,本该镶嵌着葵花籽的地方,此刻却空空如也。然而,就在这片空荡花盘的正中心位置,那些空置的小格子,竟然被某种力量刻意地、清晰地拨弄过!
它们不再是无序的排列,而是被某种东西——也许是水流?也许是风?不!那形状太规则,太有目的性了!
那些空置的棕色小格子,被排列成了一个巨大无比、指向明确、线条清晰的——
**箭头!**
一个由向日葵花盘中央天然格子构成的、巨大而醒目的箭头!它毫不含糊地指向琪琪的右前方,那片水流相对平缓、漂浮着更多植物碎片的区域!
是谁?!是谁留下的记号?!这绝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
巨大的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瞬间冲散了疲惫。琪琪猛地抬起头,顺着那巨大金色箭头所指的方向,用尽目力望去。
在箭头指向的、距离金色花盘大约十几片漂浮树叶远的水面上,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绿色物体正在水波中轻轻起伏。它的颜色是那样熟悉,那样鲜嫩,像春天刚抽出的第一片新芽。
那形状…那精巧的编织纹路…
琪琪双昵骤然收缩到极致,小小的身体因为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而剧烈颤抖起来。
那…那分明是一顶小小的、用最柔韧的嫩草茎精心编织而成的摇篮帽!帽檐上,还用细细的彩色蛛丝点缀着两颗小小的、模仿露珠的透明树脂珠子!
那是小眼的帽子!是三胞胎里最小的妹妹亮眼,昨天傍晚妈妈才刚刚给他换上的新帽子!亮眼最喜欢它了,睡觉都舍不得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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