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挑沙包,背负生活重压
清晨五点半,工地像一头尚未完全醒来的巨兽,嗡嗡的混凝土搅拌声在半梦半醒的空气中断断续续地响着。我跟在父亲身后,穿着那双刚买的解放鞋,脚掌还不太习惯。那天的天灰得很,像个还没睁开眼的孩子。
父亲在工地里算不上什么“包工头”,但也不是最底层的杂工。他做泥瓦工,手上有点活儿,嘴上不多话,别人也就敬他三分。他带我进去的时候,没人打招呼,也没人多看我一眼,就像我这个少年只是他影子里的一块泥。
“去,跟李叔把沙搬到后面去。”父亲说完这句,就扛着一把铁锹朝脚手架走去。
李叔是个五十来岁的老泥瓦匠,穿着一身旧军绿色工服,汗渍和灰尘糊在一起。他看了我一眼,像在评估我能挑几斤。“背得动吗?”他问。
“能。”我硬着头皮点头。
他笑了一下,没多说什么,把一只编织袋塞进我怀里,自己也拿起一只,“这堆沙子,你挑一袋我挑一袋,运到那边的砖堆后。”
我第一次感觉沙子这么重。装了一半,背上的骨头就有点扯着疼。可李叔走得不慢,我咬着牙追着他,一路踩着灰、砖头、钢筋,脚底发飘。
一天重复着搬沙、提水、拉灰浆、清理砖块的活。太阳越升越高,水泥地上的温度可以把手掌烫起泡。我的手上磨出了第一个水泡,中午吃饭的时候,被汤勺一碰,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工地的饭是包伙食的,白米饭、咸菜、一碗土豆炖豆角。吃饭的人围着两张拼接的方桌,饭菜味道谈不上好,倒是有种粗粝的实在。没人闲聊,吃完就有人点烟,有人找阴凉地坐着眯一会儿。
我坐在角落,手掌翻来覆去看着那泡,父亲在不远处抽烟,看了我一眼没说话。那一眼我记住了——不是责怪,也不是怜悯,是一种像是在说:“你开始明白了。”
午后太阳最烈的时候,我有点头晕,李叔看出来了,把我拽到阴影下:“歇歇,别逞能。”我却摇了摇头,站起来继续去搬砖。
我知道,这一趟不是体验生活,这是母亲给我和父亲之间的“纽带试验”。我若退了、躲了、不坚持,母亲那头就会说“他不行”。父亲也不会再说“带你见见世面”这样的话。
傍晚收工时,天边开始泛红,大家坐在一边洗脚、擦汗。我的腿像灌了铅,胳膊也抬不起来,但心里那口气还在:我扛下来了。
回住处的路上,父亲走在我前头,突然停下来,从口袋里摸出半瓶藿香正气水,递过来:“喝点,防中暑。”
我接过来,抿了一口,苦得舌头发麻。但那一口,也喝进了我从小到大第一次感受到的“男人之间的承认”。父亲没说一句夸奖,却慢慢点了点头。
那晚我在工棚里睡得极沉,梦里全是砖、沙、喊声和太阳。但醒来时,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再不是那个在教室里胡乱写作文的男孩,我开始明白了一个男人肩上的重量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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